第27章 戲中人(二)(1 / 2)

“你果然已經不記得了,”慕琮自嘲般地勾勾嘴角,“那時大家年紀尚小,你也不知道當初救你的人是永嘉公主,可為了救你,她落下了終身的殘疾。從此以後你繼續過著侯府千金的富足生活,她卻因為腳殘在深宮裡遭受欺負和恥笑。”

“你說什麼…”景映桐腦中轟然炸開,反反複複的震驚快要將她的腦殼碾碎了,“永嘉她是因為我…可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便不記得了。”慕琮又將臉轉了過去,似是不願再看到她一般,“所以穆大人心中有愧,將你嫁給了我,永嘉很高興,她覺得我終於能娶到京城裡正兒八經的名門貴女了。當初穆大人讓你嫁給我,旁人都道是雪中送碳,隻有我才清楚個中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這些年你一直恨我埋怨我,我又何嘗不是。今日我惹怒父皇,也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快些回去吧。”

景映桐有點聽不真切他到底在說什麼了,頭頂的烈日烤的她頭暈,有什麼事情模模糊糊地浮上來,她想抓住卻覺得頭痛如絞,她看著眼前男子堅冷的側臉,半晌才終於顫顫巍巍地出了聲:“所以你甘願受罰也不領受我的好意,所以…你一直在恨我?那這些日子…”

她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了,話到臨頭她發現自己連問的資格都沒有,她又能問他什麼呢?問他這段日子的和睦相處難道都是假象?問他是不是從未曾真心待過她,就連上次在人前維護她也隻是做做樣子?

這本就是場虛情假意的戲,隻是她以為自己是看戲人,卻不知何時,已成了戲中人。

“永嘉當初摔傷了腳也不敢去請太醫診治,她唯恐父皇知道後更為厭惡我們。我們被關在深宮裡一點法子都沒有,我闖進內殿去求母妃,我在她榻前磕了整宿的頭想讓她求求父皇,救救永嘉,可我永遠忘不了…她聽著我說這些,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似乎我們不是她的兒子和女兒,隻是和她毫不相乾的人…後來她叫宮女將我趕了出去,永嘉也因為沒有得到及時診治,落下了一輩子的殘疾。”男子的側臉在微醺的光線下看起來如同雕塑一般俊美,“你說得對,我不願領你這個好意,也不需你陪我一起跪著。”

“好。”景映桐已不知該做什麼表情,隻是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我若在這裡陪王爺跪著,才定是臟了王爺的眼。”

景映桐感覺自己頭腦中“嗡嗡”作響,不知是不是被這正午的日頭曬的,還是方才她在宮裡頭徒步跑了太久。她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哭還是笑,她手腳笨拙地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可還沒等她起來,一陣巨大的眩暈突然朝她襲來,最後的意識裡似乎是聽見有人焦急地喚了她一聲,徹頭徹尾的黑暗便將她拍頂淹沒。

慕琮千鈞一發間接住了她跌落而下的身子,他僵了一瞬,才低頭朝懷中的女子看去,她已經昏了過去,向來紅潤的嘴唇上此時居然有些乾裂,本來一直煥然笑著的那張臉,也漫出了些蒼白的脆弱感。他一點點收緊了抱住她的手,抱著她慢慢站直了起來。

一旁的身穿朱紅官服的太監本來一直袖手看著這場好戲,此時見慕琮忽地站起來才慌了神。

“王爺,這萬歲爺可沒叫您起來呢,您這擅自起來可不成啊…”

“你替本王轉達父皇,兒臣改日再向父皇請罪,隻是王妃驟然病了,兒臣要帶她回去醫治。”

慕琮說完抱著景映桐轉身就走,那太監慌忙又攔住他,嚇得口齒不清小聲道。

“王爺您瘋了!萬歲爺還沒叫你起來你就擅自離開,您這不存心引得萬歲爺大怒嗎,您在萬歲爺麵前又比不得其他王爺們…”

那太監何時見過慕琮這般張狂膽大的模樣,印象中楚王對萬歲爺的責罰可都是逆來順受的,即使萬歲爺在人前再怎麼羞辱他,他也不吭不響一副軟弱無爭的模樣。

“那你就告訴他。”

太監又是抖了一抖,這王爺莫不是真瘋了,怎能對陛下這般不敬呢?

“我被他扔在爛泥裡碾了這麼多年,身份,尊嚴,體統,早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獨獨有的,隻有這一條命。”慕琮的眼裡冷得像是藏了萬年寒冰,“他若想要就隻管拿去。”

他說罷這句話看也未看前方金碧輝煌的宮殿一眼,就抱著景映桐轉身離去,那太監還欲再攔,奈何他身材矮小,被慕琮目不斜視地甩袖一拂,便滴溜溜地摔在了地上。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楚王挺拔修長的背影漸漸走遠,男子的背影如竹,即使在這樣的酷暑天裡也綻出非比尋常的清朗挺直,那太監瞧著這一幕竟然忘了要從地上爬起來,以前隻知道楚王生了一副舉世無雙的好相貌,可如今想起楚王方才的那個眼神,他突然手心冒出了冷汗來,為什麼他覺得楚王的眼神那麼可怕呢?

永和殿裡沁著一股濃鬱的龍涎香氣,宮女打開雕龍銀龕香爐,屏聲靜氣地往裡麵添了安神靜息的中草藥。身著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一動不動地背手站在窗前,強烈的陽光透過紅木窗子照射進來,微微熏黃了男子英挺濃黑的眉宇。

“聖上就莫要在那裡站著了,這會兒的太陽曬的緊,若是損傷了龍體可就麻煩了。”

夏公公是在這永和殿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旁人都不敢來勸,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來勸聖上。

自聖上小時候他就在身邊照顧飲食起居,他知道聖上這一路走過來有多不容易,也知曉聖上那些旁人覺察不到的心思想頭。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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