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昶的表情頓時變了,站在樓梯上的景映桐有些好奇地偏頭看向他倆,就在她以為他倆又在暗搓搓地掐架她好趁亂溜了之時,安昶突然挺直了身板衝她大聲道:“王妃,那我也陪你一起去!”
景映桐看著身邊兩個挺拔俊朗的保鏢,若是擱在以前她肯定因為這瑪麗蘇女主的待遇樂開花了,可今兒個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在他們對麵垂著繡銀絲梅花圖案的淺羅紗幔,有嫋嫋茶香自那層薄薄的屏障後透出來,濃鬱清冽的氣味熏得整間屋子的都染上了那一種淡淡的縹緲之氣。
透過那層子紗幔,景映桐能隱隱看到女子纖瘦伶削的精巧下巴和臉部輪廓,染著紅蔻丹的纖細手指緩緩端起茶盞,那朦朦朧朧的紅唇虛虛地對著茶盞一吹,景映桐感覺自己麵前的紗幔頓時化作了仙障,隔開了所有對麵滿是世俗豔麗的傾醉旖旎。
“梅姑娘,真不好意思,”景映桐事先已打聽到這女子姓梅,“我夫君還有我夫君的好友,非要同我前來,若是打擾了你我向你賠罪”
慕琮和安昶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自對方眼中看到了嫌棄。
紗幔後麵傳來一聲銀鈴般的悅耳笑聲,那女子似乎是用巾帕掩了嘴,隔著紗幔看向他們道:“王妃不必那麼客氣,本就是我邀你前來的,王妃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便是小心一點也無可厚非。隻是這姑娘就免了,我已經嫁人了,不如你叫我,張夫人吧。”
紗幔緩緩被一隻纖纖玉手挑開,紗幔後的美人雖伶仃纖細,身段卻玲瓏有致,她穿著蘇繡月華錦衫,下麵是繡杏林春燕圖案的羅裙,明明那嬌小的身軀漫不經心地斜靠在那裡,卻無端生出一種豔中挑麗的氣勢來。
美人的臉也生得極其精致,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兩彎細細的柳葉眉,小巧剔透的鼻尖,嫣然精致的櫻桃小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生得尤為出色,乍然望去兩眼裡融融的一派平靜,但再看之下就會覺得那雙眼睛裡放出了籠罩整張臉的濃麗煙色,就連景映桐乍然之下也不敢跟這樣一雙眼睛對視,似乎自個,會不由自主地被拉進那雙眼睛的漩渦裡似的。
身旁的兩個男人卻不動穩若泰山,尤其是慕琮,看到如此這般人間麗色,居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關照地朝呆若木雞的景映桐看去。
景映桐反應過來,忙擺好臉上的笑容道:“對不起,一時失神了,沒想到梅張夫人這麼美。”
對麵的女子又是笑了笑,細看之下景映桐才發覺她雖穿的還算豔麗,但臉上卻脂粉未施,就連頭上的那婦人發髻上也是隻簪著一支樸實無華的銀簪。她細細柔柔的聲音就像拂過心間的上好綢緞,將人的心都拂的軟了。
“我本名梅玲瓏,隻是後來嫁了人便沒怎麼再聽到過這個名字了,王妃可真是年輕啊,看到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那時候,”梅玲瓏的神色似乎有些哀傷,突然轉眼看向慕琮道,“王爺兒時我還曾見過你一麵,就是王爺自個可能不記得了。”
慕琮抿嘴不言,看著梅玲瓏似乎也想起了什麼,梅玲瓏又有些失神恍惚地笑笑:“那時候王爺還小的緊,臉蛋白白的,長得也十分好看,我那時候偶然見到王爺一時都驚為天人,不過王爺長大了倒比小時候更為豐神俊朗了。”
景映桐頓時更羞慚了:“張夫人深居寡出的,我本就不該帶男客來叨擾您,若不然張夫人先歇息,我改日再來便是。”
“不必。”
梅玲瓏突然伸手握住了景映桐的手,慕琮頓時警惕起來,剛要伸手阻攔,卻被景映桐一個眼神製止住了,梅玲瓏的手溫溫涼涼的淌著一絲令人舒服的冰意,她握著景映桐的手,似乎在感受著從她手上緩緩流出的脈脈體溫,臉上慢慢露出一種難言的心滿意足。
“王妃,我隻是一個寡居的女人,不是那種二八年華的小姑娘了,如今見了王爺和公子這樣的年輕郎君,心裡可是歡喜著呢。”這話自梅玲瓏口中說出來卻一點也不見輕佻,“你看我的這一身打扮,雖看著團和喜氣,其實也不過旁人說了,若我穿得太素,怕是在咒自個生意不好呢,我們這種做生意的命苦人兒,真是沒有辦法。”
“不過瞧著張夫人的模樣可是很年輕呢,而且生得姝色傾城,說實在的我一個女人家都為你驚豔到了,”景映桐任她握著她的手,看著她那雙美麗含傷的眼睛說,“人總要朝前看的,而且瞧夫人的樣子,心裡可是沉甸甸地住著你夫君呢。”
“他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梅玲瓏臉上突然露出了些小女兒家的笑容,模模糊糊的似乎沉入了當年的雲昔舊夢,“他不嫌棄我,一心一意地待我,不惜背負一身罵名和世間所有人的指責都要保護我,可是他離開了我,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可即使這樣,我也沒什麼旁的能為他做的,他臨死前我答應過他要好好活下去,所以我隻能守著這華麗的軀殼日複一日地活下去,我的身邊每天都在熱鬨著,可我總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旁人究竟在熱鬨些什麼。”
景映桐不由自主地看了慕琮一眼,她想起了慕琮說給她的那些話。
可從眼前女子手指的輕顫她可以感覺到她是真的在難過,甚至她隱隱感覺到,眼前的梅玲瓏雖然外表豔麗,生活華靡,可她那美麗的身子早就是一具空殼了,她用最裝潢富麗的殿堂,用最昂貴精美的衣裳包裹著自己,可依舊不能將自己偎熱。
慕琮見梅玲瓏扯著景映桐不放又是眉頭一皺,他剛要伸手去扯開兩人,梅玲瓏突然鬆開了拉住景映桐的手,她將手不動聲色地藏在後麵,麵上似乎已經恢複了一開始的平靜。
“對不起王妃,我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大概是我覺得王妃麵善,從一開始見到王妃就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你,給你說了些平日裡從不對人說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王妃明明是個小了我快十歲的小姑娘,為何我見了你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呢。”
“張夫人謬讚了,我見著張夫人心頭也生出了親近之感呢,”景映桐不知為何從心底覺得眼前的女子很可憐,“不過有他們在這兒,咱們說話也不方便,不如我先叫他們出去,咱們再好好細談生意的事如何?”
梅玲瓏眼中卻露出了點捉弄的笑意,她的目光緩緩在幾人之間巡視了一周:“就是不知他們願不願意,我看這位少年郎好生眼熟,不知該如何稱呼。”
安昶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點名,他本就沒怎麼與女子接觸過,方才聽著景映桐和梅玲瓏的談話也是雲裡霧裡的,此時見梅玲瓏突然轉向自己有些呆頭呆腦地愣了愣才道:“夫人是在說我麼,我是靖國公府的。”
梅玲瓏身子似乎是輕輕抖了一下,景映桐眼明疾快地捕捉到了這一瞬,她剛想說點什麼梅玲瓏卻已恢複了正常,瞧著安昶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靖國公隻有一個兒子,看公子的年齡,大抵就是國公府的小公爺吧,我倒是有好久沒見過這般俊朗清疏的青年才俊了。”
“夫人這句話說的不對吧,”慕琮突然在一旁沉沉開口,打斷了梅玲瓏,“刑部尚書裴炎,年輕有為政績炳炳,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坐上了刑部尚書的位置。京師裡有多少名門想要結親與他,他卻始終未娶,這樣的人難道還算不得青年才俊麼?夫人和他,可是剛剛才見過麵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