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映桐心頭一驚, 這聽起來怎麼也不像是景旭會做出的事兒啊,可她迅速調整好自己眼中的慌亂,看向裴炎道:“那也牽涉不到我吧,我早已嫁出去多年, 我的名字現在可是寫在皇家的玉牒裡呢, 若真仔仔細細地以親疏論罪,這涉及到的,也不是裴大人能追究的起的。”
“王妃果然生了一副伶牙俐齒, 隻是這些話王妃還是去聖上麵前仔細分辨吧。”裴炎避開她的眼睛看向梅玲瓏,“梅姑娘,這人我就帶走了, 驚擾了姑娘還望恕罪。”
“慢著!”梅玲瓏看了裴炎一眼, 又看了看景映桐,“裴大人,這活怎麼落也落不到你頭上,萬歲爺怎會叫你經手這種事,你怕不是越俎代庖吧?王妃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這樣貿貿然然地叫你帶走她,不論怎麼也說不過去。”
“裴某方才說了, 正是因為王妃身份特殊, 聖上才叫裴某前來的, ”裴炎依舊恭謙地笑笑, “再者王爺之前在大理寺做過事, 大理寺到底也得避嫌, 侯爺一家身份貴重,聖上便儘數交由刑部處理了,大理寺也不需協理。王妃還是快些跟裴某去吧,如今您父親永安侯爺一家子都被鎖去了刑部,王妃心裡不擔心麼?”
“嗬,我怎知裴大人說的是真是假,王爺如今不在家,裴大人萬一是誆我一個女人家可怎麼辦。”景映桐索性裝瘋賣傻起來,“裴大人怎麼也得跟我說清楚,誰知道您這是出門辦公事還是公報私仇。”
裴炎出奇的好涵養,麵對景映桐這話也不急不躁,朝景映桐行了個禮,才朝身後的人淡淡招手道:“王妃,得罪了。”
景映桐見他不接話心裡越發地慌了,又有兩個侍衛拿些粗大的鎖鏈自上前,她甚至沒有一絲掙紮的餘地,粗大的鎖鏈就牢牢鎖住了她的手腳。
她從頭到腳都感到了一種莫大的屈辱,那兩個人終於鬆開了對她的桎梏,但腳上沉重的鏈子卻令她站也站不穩,剛想邁開步子就被腳上的東西拖得往地上摔去。
梅玲瓏衝過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梅玲瓏一手攬住她扭頭朝裴炎怒道:“裴炎,你太過分了,當朝王妃豈容得你這般羞辱。我若是給你鬨到禦前,就是當著這天下人的麵我也占理,你還不快讓人給王妃鬆開這東西!”
“若她還真的是王妃裴某自然不敢。”裴炎突然有些殘忍地朝她們咧了咧唇角,“可這折了翅膀的鳳凰便不是鳳凰了,楚王爺已經將王妃給休了,這王妃呢,也不算是皇家的人了。”
景映桐驀地感覺渾身冰冷,那鐵鏈子上的涼意透過她的肌膚直直地涼到了她的心底,她看著裴炎,不敢置信地緩緩出聲:“你說什麼?”
“王妃還不知道吧,方才有人給聖上送了一封休書,上麵寫著,早在半年之前,王爺就將王妃給休了。”裴炎的笑容越來越殘忍,“而且聖上也怕錯冤了王妃,那字跡已找當朝數位大儒仔細鑒定過了,他們一致認為,那就是王爺的筆跡。王妃,這事的真假裴某相信您應該最清楚了,您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呢?”
“我”
景映桐頓時啞口無言,這段時日他對她的好依舊曆曆在目,昨日他們的歡情纏綿,以及她終於下定決心跟他在一起的場景也依稀眼前。
隻是若他真的像他說的這麼愛她,為何到現在還留著 那封休書,既然已經說了要不放她走,要永永遠遠好好跟她在一起,又為何要留著那東西交給有心人利用呢?
景映桐方才還浸在蜜裡的心漸漸一寸寸涼了下去,可她還是不死心,抬起頭看向裴炎,她感覺自己出口的每個字都在顫抖著。
“可我未曾看過,又怎知那休書是真的,裴大人還是讓我親眼看過了才知道,那休書到底真不真。”
“王妃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裴炎唇角的殘忍慢慢消失,又恢複了方才的溫潤和謙,“既然你那麼想知道,裴某就索性頂著罪帶你到聖上麵前分辨一番,可到時候在聖上麵前你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可就不是裴某能說的算的了。”
皇宮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景映桐跪在那冷冰冰的地麵上,甚至能隱隱綽綽看到自己的影子,她被重重枷鎖鎖著,腰都被壓製的直不起來了。活了兩輩子,她還從未受過這種罪,也頭一回深刻體會到了階下囚的含義。
原來身為階下囚,不僅失了人的自由,失了身為人的尊嚴,還被人像牲畜一樣動輒打罵羞辱。隻要她稍稍沒跟上一步,身後的獄卒就照著她的腿彎狠狠一腳,她受了傷再加上拖著那沉重的鎖鏈走的更慢,一路下來,身上已是添了很多青青紫紫的瘀傷。
在那些獄卒看來這犯人根本就不分男女,也不分尊卑貴賤,在他們眼裡隻要入了這囚枷,便都是同等的有罪之人。
景映桐跪在那裡覺得手腳冰涼,前幾日她還是穿著綾羅綢緞的王府貴婦,神色閒致地出入著深宮,身後還簇擁著一行行宮女。
可轉眼間她就失去了一切,被這鐵鏈緊緊鎖著,來麵對著她曾經丈夫的父親。
曾經
景映桐心中又是一痛,難道那些話真的都是騙她的嗎,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王妃怕是要等等了。”
禦前伺候的小太監生了一張尖削的機靈臉。
“聖上現在有事,可能得一會才能來見王妃。”
“沒事,我等便是,”景映桐知道自己現在也沒有什麼說不的權利,她竭力忍著地麵透心而來的冰冷,有些無力地抬了抬眼皮,“多謝公公了。”
“哎按理說萬歲爺確實也不該叫王妃等這麼長時間的,可誰叫那昭儀娘娘得寵,萬歲爺什麼都依著她。”小太監眉飛色舞地歎了口氣,“這一下午了也不曾出了那鐘華宮的門兒,王妃怕是還要再等一會了。”
景映桐兩個膝蓋跪得痛到幾乎要失去了知覺,但她還是竭力抵住昏沉,看著那小太監努力笑了笑:“聖上自然是日理萬機的。”
景映桐不知那小太監為何要在她麵前提起這些,是想變相地提醒她,這帝王家的男人都心冷無情麼?
這後宮裡的女人更是一個接一個地年年翻新,今兒個愛這個,明兒個就寵上那個了,說到底她們拚命爭寵,拚命想讓帝王注意到自己,也不過是想努力將自己的保質期延得更長一些罷了。
裴炎一直站在她身後閒閒地看著,像在看戲一般左右打量著女子臉上的窘迫,看著景映桐欲要昏過去的神情,他突然兩大步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王妃,你這又是何必呢,那休書臣看過了,千真萬確是王爺的筆跡。您又非來這兒做什麼呢,不是平白無故地又受聖上一頓羞辱嗎?”
“我願意,這不關裴大人的事。”景映桐在他那冷諷的聲音下突然來了精神,“裴大人還是先關心好自個的事吧。”
“我也是好心,誰知王妃卻不領情,王妃啊,你與那梅玲瓏相交做什麼。”裴炎似乎頗遺憾地搖了搖頭,“你難道不知道,她以前是做娼妓的麼?”
景映桐突地抬起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那不都是拜裴大人所賜麼,裴大人不知道吧,今兒個你去的時候張夫人正在畫小鞋子呢,那小鞋子畫的可真好看,隻是可惜,那孩子卻再也穿不上了呢。”
裴炎的瞳孔果然微微顫抖了起來,景映桐知道自己猜對了,看著裴炎又接著冷冷嘲諷說:“裴大人青年才俊,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想必害了不少人的性命,踩過無數人的屍骨,可這親生孩子的屍骨踩起來,不知道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