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細嫩的粉色, 彆看他平時一副朗風清月的樣子, 沒想到動起情來還是那麼可怕。她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扶住身後黃梨木太師椅的椅背對他一笑:“琮哥,我有兩樁事想麻煩你。”
慕琮方才還火熱的心頓時有了涼意,難怪她這麼主動, 原來是有事要找他。自從他將她接回來兩人便還是住在了楚王府, 雖然依照規矩,他應該入主東宮,可他知道她對宮裡頭還有陰影,再說她的身份現在也委實尷尬, 所以兩個人就還是在楚王府住了下來,奴婢們得了他的吩咐,自然不敢對她懈怠。
雖說她明麵上依舊是一個被休的身份, 可事實上,卻是這王府裡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她的心情似乎真的明朗了起來, 隻是待他卻始終淡淡的,說是相敬如賓也不為過, 不論他每日怎麼哄誘挑逗,她都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每日隻專注自個的身體狀況和孩子。
她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賢良溫順的好妻子,在家好好地養胎,每日溫柔地目送他離開。他們過成了這世間最尋常平淡的夫妻模樣, 至於以前的激情糾結難受, 似乎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在他們的生活中覓不到了蹤影。
慕琮覺得一切都好,她漸漸沒那麼膽怯和畏懼,而身子的狀況也好了起來,隻除了,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他了。
她對他,與對每個人都沒什麼不同,她怎麼言笑晏晏地對陸明遮,也怎麼笑著對他。即使每日兩人同床共枕,她也平靜地在他身邊入睡,不起一點旖旎桃色的心思,他每每忍不住想對她說一些什麼,可顧忌到她的心情,生怕說了什麼再影響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安寧,話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吞咽回去。
而今日她主動來回應他的討好,甚至還久違地親了他,他心頭狂喜以為她終於肯像從前那般理會他了,結果現在卻說出來是有事要與他說。
慕琮的心涼了大半,但麵上還是如常地看著她:“什麼事,你說便是,我都答應你。”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張夫人想見裴炎一麵,求到了我這裡,你就通融一下,叫他們見上一麵吧。”
“好,”慕琮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就點頭應了下來,“隻是裴炎現在還不能死,梅玲瓏想要做什麼?”
“她那個人有分寸,你儘管放心就好。”景映桐似乎不願多說,“這兩個人也是一段孽緣,以前張夫人幫過我,她求我的事情,我也應當鼎力相助才是。”
“嗯,第二樁呢?”
“第二樁就是,你還記不記得我有個庶妹叫景映雪,之前我父親跟燕王勾結想要害聖上,燕王就曾許了父親給景映雪側妃之位。”景映桐語氣淡淡的,似乎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緊要之事,“其實當初我得知墜馬之事,就開始從永安侯府開始調查,那時候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之事後來永安侯府儘數下獄,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我本來以為這事應是我那繼母所為,可現在我回來繼續查探此事,才知當初那嬤嬤是景映雪姨娘的人,景映雪雖然年紀小,可是已經知道了算計人,表麵上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殊不知那些壞心思已經透了心扉,她當初想要我摔個殘疾毀容,就可以拿這個去討好主母穆氏,同時也是除了我這個讓她難忍的心頭大患,誰知這場災禍,卻降到了永嘉身上。”
“永嘉是你的妹妹,現在景映雪也淪為了官妓,處境悲慘,至於怎麼處置她自然全憑你的喜好,但是她當初害的永嘉跛了腳,這筆賬我理應討回來。我不要彆的,隻要折了她的一隻腳還給永嘉。”景映桐垂下頭,讓人瞧不清楚她的表情,“隻是我現在身子不方便,還望你幫你做成這件事了。”
慕琮聽得有些驚訝,他伸手扶住景映桐的肩膀,有些心疼地看著她:“桐桐,你懷著身子怎麼還能這麼費心費神的,若是你真想知曉真相直接告訴我便是,何必自己親自”
“有些事非要自己做才能心安。”景映桐笑笑,突然退的離他有了兩步遠,“這話我可是囑托給你了,就拜托琮哥幫我辦成了。”
慕琮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們之間那層無形的壁壘,他想伸手敲碎它,卻感覺根本無從著手。
麵前女子的眉眼彎彎,皎若新月,她漸漸退卻了之前的憔悴與黯然,卻在麵上樹立起了一層冷靜的屏障,將他遠遠冷冷地隔了開來。
慕琮突然感到了一種無處遁形的壓抑,麵前的人明明是他滿腔熱烈一心向往著的,可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將自己心裡所有噴薄欲出的情感儘數收束起來,變做和她一樣冷靜無聲的姿態。
“好,我答應你,這些事你不必掛在心上。”
他還是衝她神色如常地一笑,她也像素常一般淡淡謝過了他,而後兩個人就一起用了午膳。
慕琮雖想在家裡時時刻刻地陪著她,但身為太子到底還是有不少事要忙,用過飯哄她午憩後便出了門。景映桐睡了一會便醒了,在床上直挺挺地躺著望著天青色的帳幔,雁書聽見響動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一邊幫她束起床帳一邊小心地笑著:“娘娘,您醒了啊,現在時候還早,要不要出門逛逛。”
雁書在她離去後沒多久嫁給了王府裡管家的二兒子,如今已是梳起了夫人的發髻,隻是她這一顆心還是時時掛在景映桐身上。
雖說她在最無助孤獨之時接受了現在的丈夫,可因為景映桐故去的事一直鬱鬱寡歡,此時景映桐回來她才算是真正地活了過來,每日神采奕奕地在景映桐身邊伺候著,對景映桐肚子裡的孩子更是無比的小心和上心。
“你以前不是不喜我出門去玩的嗎?”景映桐撩起青絲故意問道,“怎麼,現在不怕殿下責罰了?”
雁書一想到自家主子在大牢裡受了那麼多苦就心裡難受,她默默地走過去伺候著景映桐起身。
“主子現在有了身子,本就該多出門走動走動,主子雖近來心情好轉了不少,但奴婢瞅著您還是放鬆不下來。聽說京城裡新建了一個戲班子,大家的小姐夫人都去那裡聽戲,不如主子也去吧,反正殿下是派了人保護您的,奴婢好好盯著,定不會出了什麼差錯。”
景映桐在雁書的幫忙下換上了藕絲琵琶襟上裳和煙雲蝴蝶裙,黃銅鏡裡的女子看起來依然有些憔悴,可比起一個月前已經好了很多。
她在鏡子裡看到雁書小心翼翼地幫著她梳頭發,儘管動作很輕,可還是有大把的烏發自她頭上脫落下來。雁書不動聲色地想將頭發藏進自己袖子裡,卻被景映桐淡淡一瞥攔斷說。
“不必了,其實我心裡都清楚的,這沒什麼,也不必要遮著掩著。”她自己拿起一支翡翠花簪橫插在頭上,“那就聽你的去聽戲吧。”
景映桐每一回出門都被慕琮命人牢牢保護著,雖是低調無華的馬車,可身後卻隨行著不少隨從侍衛。景映桐已然習慣了這陣仗,神情若素地去茶樓雅間聽了戲,這戲唱的倒還真是不錯,平常她看戲總是困得要睡過去,可今日卻一直還挺精神的,尤其是幾個小生小旦長得還蠻俊俏的,她甚至恍恍惚惚地覺得,有兩個小生長得有些像慕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