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二十五年夏, 景映桐在經過幾近一天一夜的掙紮後終於產下了一個瘦弱的女嬰,而她在生產後幾乎已經痛得脫了力,累的才隻看了孩子一眼就沉沉昏了過去。
等再醒來之時身子已經被清理乾淨了,男子手持一冊泛黃的書卷坐在床邊, 見她醒來仿若歲月安好地衝她一笑:“醒了?”
“嗯。”
她想起身,卻發現渾身上下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她隻好頹然放棄,轉臉問身邊的男子道:“我睡了多久了?”
“很久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冊,突然俯身,輕輕地在她臉頰親了一口,“寶兒辛苦了。”
她似乎還能聞見生產時那濃厚的血腥氣, 雖然現在被褥已經被換成了嶄新馨香的,但她還是難以忘卻那種疼的幾乎要裂開的感覺, 不過好在她總算安然挺過來了。
她看著裹得如同蠶蛹一般嚴嚴實實的自己, 突然感到一陣悶熱,但她胳膊酸軟又抬不起來,隻好求助眼前的他:“你幫我把被子扯扯,我感覺熱,還有孩子呢,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她,你將她抱過來我瞧瞧行嗎。”
“不行, 孩子好好的跟著奶娘呢, 你現在虛弱見不得風, 好好在裡麵待著,我什麼也不乾,就在這盯著你。”
景映桐卻突然緊張起來,不顧酸痛的身體突然使力要起身:“你為什麼不讓我見,不會是孩子出了什麼事兒吧!”
“沒有。”他無奈,隻好將小丫鬟叫進來吩咐了一句,“那就抱過來叫你瞧一眼,免得你想東想西的。隻是你昏過去之後不知曉自個又在鬼門關前走了幾遭,直到昨兒個才終於穩定下來,我怕她一哭驚擾了你休息。”
景映桐此時才發現男子雖然神情安寧,但眼底卻一片赤紅,像是幾宿都沒有入眠了一般,而且他那通澈好看的眼下居然有了淺淺的青色,布在那仙人一般的臉團上,瞧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疼。
這時候奶娘已經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抱了進來,小女娃這時候還安睡著,嘴角甜甜地抿著,雖還隻是小小的年紀,卻讓人在她臉上看出了跟景映桐的幾抹相似。
慕琮抱著孩子屈膝半跪在她床前,好讓她能清楚地瞧見孩子的模樣,她看著那小小粉團似的臉兒,心裡才終於安定了下來,隻是渾身無力,也不能起來摸摸孩子細嫩的臉頰。
慕琮揮了揮手,奶娘便抱著孩子退了下去,景映桐還沒看夠慌忙要阻攔,卻被慕琮俯身隔著被褥緊緊扣在了榻上:“你這幾日都沒什麼意識,不知道自個身上發生的事有多凶險,太醫院的太醫已經幾夜沒合眼了,昨兒個你的情況安定下去,才剛剛叫他們回去。你彆任性,若是再發生什麼岔子,我可饒不得你。”
景映桐有些驚訝,她這幾日確實昏天黑地的什麼也不知道,但看著男子的樣子也不似作偽,雖然心裡想孩子可到底還是沒跟他爭,順從地動了動腦袋看向他說:“現在不是沒事了嗎?你也彆太擔心了,上天都想叫我跟你拴在一處,本來凶險萬分的情況,現在都挺過來了,以後咱們就可以好好地過日子了。”
他似乎很受用,又俯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才說:“我依了你這一回,但隻有這一回,以後你要事事聽我的才成,不管什麼都比不過自個的命重要。”
景映桐立馬不高興了:“什麼叫依了我這一回,感情閨女不是你的?怎麼看不出一點兒你當爹的喜悅?”
“她那兒可用不著我,祈哥兒跟寶貝似的護著,自從昨日你沒事了就一直守在咱女兒身邊。”慕琮伸出手指點了點景映桐的鼻端,“我還是要頭等子操心你,你才是我最可心裡疼的小閨女。”
景映桐心裡沁出了甜意,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好奇地朝他手邊看去:“你方才看什麼呢,這麼專心?我看你閒情逸致的很啊,還有心思看書什麼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關心我。”
“陸明遮昨日就說你已徹底脫離了險情,就會這兩日的醒來,我當然也焦心。”他湊近她愛憐地摸著她的臉,“隻是焦心也不能讓你早些醒來,隻好隨意看些東西來打發時間。”
景映桐還是心裡好奇,顯然不能儘信他這個托詞:“你到底看什麼呢?”
“是我母妃留下的手書。”慕琮臉色稍稍變了變,但很快又掩了過去,“以前沒看到過,今兒個才到了我跟前。”
景映桐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宮裡頭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慕琮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就在你昏迷不醒的這幾日,父皇他突然病情加重,太醫們除了留下了陸明遮和另外兩個儘數都回宮去了。但聽聞他的情況很不好,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景映桐心裡一時五味陳雜,在錦被的包裹下緩緩抬眼看向他:“那這手書,是他給你的?”
“嗯。”慕琮輕輕點了點頭,“隻是送來那時,我還懸著一顆心在你身上,現在才終於得了空來瞧一眼。”
“這裡麵寫了什麼?”她有點惴惴不安,縮在被子裡瞅著他,“你沒事吧?”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母妃能多麼輕而易舉地傷害到他,她生怕裡麵又寫了什麼令他難受的內容,隻恨她現在全身虛乏無力,也幫不到他什麼。
“沒什麼。你放心,自從有了你,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再傷到我了。”他笑著撫了撫他的小腦袋,“無非是她對過去的追憶,以及當時的痛苦,還有”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還有,永嘉不是她親生的。”
景映桐心裡一驚:“那是”
“是父皇寵幸宮女生下的,”慕琮似乎不願再多說,隔著被子捂住她的小手笑了笑,“桐桐,等你好起來,咱們帶著女兒進宮去看看他行嗎?”
景映桐想到那日皇上對她厭棄的眼神心裡一猶豫,但看著男子眼裡隱切的期待,她定了定心神,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隻是景映桐這一次生產終究損耗了元氣,她從夏日一直躺在秋日才漸漸好轉起來,這幾個月她躺在床上懶著不動,外麵卻翻天覆地地發生了許多事兒,慕琮每日早出晚歸的看起來很累,可他一回來就急著來陪她,兩個人屏退左右,每日都在房裡耳鬢廝磨個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