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年許晚秀偶然在小怡的成衣鋪定製衣服, 因為版式的新奇設計而達成了分紅合作後，許晚秀也一直固定地，隻要有了靈感, 就想些新奇的版式給小怡。
小怡再用她那豐富的經驗和高超的技藝, 把衣服給做出來，全都賣得不錯，很受歡迎。
前兩年來說，她們之間的合作是穩定的，許晚秀借著小怡的東風賺了不少錢，小怡也跟著把鋪子發展起來, 在縣城裡是愈發地有名，不少人都特意找上門來找她定製新出版式的衣服。
畢竟這些衣服版式新穎，比起布吉拉來說, 還要再便宜些, 很多女子都願意穿這種衣服。
但好景不長, 隨著風聲越來越緊, 外頭對這些私家的鋪子管得嚴，鋪子裡的生意也越來越差，哪怕再是喜歡這些衣服，客戶也隻能退而求其次去百貨商店買。
小怡堅持了將近一年，最後還是聽說了外頭一些人的下場，嚇得臉都發白了, 她想了好久才做下這個艱難的決定：關掉鋪子回村。
在許晚秀某次進縣城, 順便走來成衣鋪這邊看看小怡的情況。小怡卻是沒了當初眼裡的光，鋪子門可羅雀，她瞧見許晚秀勉強露出一抹笑容打招呼道，“許姐姐來了, 快進來坐吧，也難為你還上門來了。”
“小怡，我來看看情況是應該的。這一個月鋪子怎麼樣啊？”許晚秀看著她這幅樣子也是揪心，關心問道。
成衣鋪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偶然發現的賺錢機會，雖然每個月也給許晚秀帶來了不少的錢，但對她來說，鋪子的興衰並沒有那麼能牽動人心。
可對小怡來說，成衣鋪是她很多年前一手建立，一直經營到現在的，用來謀生賺錢的路子。她對成衣鋪的感情更為複雜，有不舍和痛苦，卻又在大局勢下無可奈何。
此時聽了許晚秀的問話，小怡低歎一口氣說道，“許姐姐，這陣子鋪子的生意越來越少，我也就勉強賺個飯錢，你的那部分我也已經分出來了。最讓我擔心的還是外頭傳來的事。”
她簡單地把哪家混沌鋪子被查，老板的落魄下場給許晚秀說了個遍，末了沮喪道，“雖說我從開這家成衣鋪以來清清白白，什麼壞事都沒乾過，但總是怕的。那群人太瘋了，我已經決定了，這個月底就把鋪子給關了。”
小怡雙手指尖湊在一起繞著圈，麵上仍舊是笑道，“對不起啊許姐姐，說好咱一起合作賺錢的，現在卻是沒影了。”
分明沒有哭泣落淚，可許晚秀瞧著，總覺得小怡笑著比哭了更讓人悲傷。她的情緒也是跟著低沉下來，柔聲安慰道，“小怡你隻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好了，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這要是說起來，也是我跟著你賺大錢呢，這兩年我分了不少錢，該是許姐姐我感謝你才是。”
“至於成衣鋪的事，咱就當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好了，等回頭外頭寬鬆些了，咱再把鋪子開回來了，希望到時候你還能看上許姐姐我想的版式。”許晚秀伸手拉住小怡的手輕拍，笑著安撫道。
雖然可能要休息好長一段時間，但隻要熬過去，迎來真正開放寬鬆的時候，以小怡的手藝和經商頭腦，未必不能再闖出一番新天地，甚至可能會更上一層樓。哪怕未來長時間內會很黑暗，正因為許晚秀知道未來的走向，才會心懷希望。
她不能直接把這些未來的事情告訴小怡，隻能這麼勸著，希望她能夠從中汲取到力量。
小怡聽到許晚秀的話愣了會，她之前一直處在悲傷中，腦子也算是打了結一樣，心底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麼多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她當初一意孤行從村裡來到縣城裡租鋪子賣衣服，經營了這麼多年，又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此時聽了許晚秀安慰的話，小怡就像是在絕境中慌亂地抓住一抹光，連忙點頭應道，“許姐姐你說的也有道理，對啊，等以後我還是再開成衣鋪的。我回到村裡也能多練練手藝，以後希望還能和許姐姐你合作。”
“要不是許姐姐你想的那些新穎好看的版式，我的成衣鋪也不能發展得這麼快，這般受顧客歡迎。”小怡激動地回握住許晚秀的手說道。
她試圖抓住許晚秀這個得力乾將，她最是清楚的，因為成衣鋪裡擺著新版式衣服，多少人是衝著定製這衣服來的。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許晚秀。
說到這裡，小怡自己願意走出來，聊天的氛圍才稍微好些，沒有先前那般壓抑。
許晚秀和小怡又聊了會，才起身道，“咱就先聊到這裡吧，寶寶還在家裡等著我呢。總之小怡，這段艱難的日子我們隻要鼓起勇氣咬牙撐過去，總是會看見天光的。”
“嗯好的，謝謝許姐姐陪我說了這麼久的話，我現在的心情也好些了。”小怡笑著點頭應道，她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連忙喊住許晚秀說道，“對了許姐姐，你這個月的錢還沒拿呢，差點都給忘了，我全都準備好了，這就去櫃子裡拿給你。”
許晚秀笑著點點頭說道，“哎好，你慢點來，不急的。”
就見小怡疾步跑去櫃子那拿了一捆錢和賬本出來，遞給許晚秀說道，“許姐姐你對一下賬吧，咱也是最後一次了分錢了。”話裡還有些落寞。
“是今年的最後一次，咱以後還有無數次呢。”許晚秀笑著說道，她最是受不住這樣黯然的語氣的。
小怡反應過來，聽懂了許晚秀的意思，也是笑著附和道，“是這麼個道理，還是許姐姐你看得通透。”
不管是出於對兩人合作關係的認真負責，還是對小怡的尊重，許晚秀也依舊認真地清點著這次的賬目。
剛接手那捆錢的時候，就很明顯地感覺比上個月還要少上大半。經過好一番清點下來，許晚秀也是真切地了解到上個月成衣鋪生意是多麼的不景氣。
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許晚秀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她清點完賬目和錢沒有出差錯後，就把那賬本遞還給小怡，鄭重說道，“小怡這陣子真的辛苦你了，你很棒，期待我們以後還能有一起合作的機會。”
“會的，許姐姐我們會的。”小怡最是聽不得這些話，她哽咽著點頭應道。
從回以中脫離出來，此時許晚秀瞧著成衣鋪還是有點恍然。她之前對於這段時期發生的事還很朦朧，等到真正處於其中時，才算是真正地體會到各人的無奈。
如小怡無奈放棄辛苦經營的成衣鋪，如微角報社刊登的內容愈發謹慎，再比如說外界所知的向陽同誌停筆休息。頗有些許物是人非的滋味，聽了趙國強說的話，許晚秀也隻好淺笑答應道，“希望吧，以小怡的能力，肯定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
寶寶感受到娘稍微有點低落的情緒，原本窩在爹爹懷裡的她此時也直起身子，伸出手揮舞著想去夠娘，邊俏生生地喊著，“娘，咱要笑。”
“好好好，娘笑給寧寧看，寧寧也給娘笑一個好不？”許晚秀聽到閨女的話，笑著說道。她嘴角勾起笑容，是被寶寶逗樂的，發自內心的笑。
寶寶一聽頓時一樂，也跟著咧起嘴角笑了起來，小酒窩顯露出來，和許晚秀臉上的是一模一樣。
“好了咱高興點，先去逛街吧。”趙國強見自家閨女把許晚秀逗樂，也是難得淺笑著。
一家子直接往百貨商店那走去。裡頭的櫃台擺放著的東西與之前的並無太大的區彆，趙國強和許晚秀來的次數不少，倒也習慣了。
但寶寶是頭次來，她窩在趙國強的懷中，伸長著脖頸要去看櫃台裡的東西，每一樣都很好奇。
她纏著趙國強問道，“爹爹，這個是什麼啊？”
趙國強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望過去，耐心解釋著。
“哦哦原來是這樣，那那個又是什麼呀？”寶寶聽完爹爹的講解，點點頭恍然大悟，又是移了手指指向同櫃台裡的另一物什問道。
趙國強望過去，繼續解釋著。
他邊抱著寶寶往前走，許晚秀在一旁跟著，邊聽他們父女倆講話，一邊瞧著有沒有想買的東西，但都沒有。
她瞧著趙國強認真為寶寶講解的側臉，冷硬的下頜線鬆懈下來，像是灑上一層柔光，格外地暖。要是他手下的兵瞧見了，怕是得驚呼，自家團長居然還有這般鐵血柔情的時刻。
逛完百貨商店，趙國強手裡提著點東西，都是寶寶自己挑選的。許晚秀全都給過了眼，倒也不是什麼過分的東西，難得出來一趟，她也樂得滿足寶寶的這麼點心願。
見娘同意，寶寶當即高興地雙手鼓著掌歡呼道，“好耶，謝謝娘，也謝謝爹。”
趙國強好笑地搖搖頭，認命般地去付錢。他拿過剛買下的各種小玩具，笑著和寶寶說道，“寧寧，爹爹現在抱著你，騰不出手來拿這些東西，要怎麼辦呢？”
“啊拿不動嗎，那寧寧下來走路吧。”寶寶這麼一聽，驚得張大嘴巴，立即掙紮著要滑到地上來。趙國強順勢放鬆手上的勁道，稍微蹲下身把寶寶放到地上。
“爹你一定要抱好我的玩具，千萬不能摔了。”寶寶仰著頭望著高大的爹爹交代道，小手自然地塞進許晚秀的掌心中，笑著和她撒嬌道，“娘你來牽著我吧。”
許晚秀和趙國強對視一眼，不由得笑著應道，“好，那寧寧也要牽緊娘哦。”
一家子走到供銷社裡繼續走著，這裡的東西比不上百貨商店那般新潮，都是些日常家裡會用到的柴米油鹽雜貨，寶寶瞧著也覺著沒勁，隻是乖乖地跟著許晚秀走著。
許晚秀倒是在這裡買了不少東西，一斤綠豆一斤紅豆，還有富強粉等雜貨，都是買回家裡可以做成小糕點小零食的。
趙國強手上提著的東西越來越多，他邊笑著交代自家閨女道，“咱買了這麼多好吃的回家，爹可騰不出手來抱寧寧了，寧寧乖點，努力自己走回家。”
手上的東西提著都不輕，趙國強不舍得讓許晚秀受累，當然得自己提著。但是又怕寶寶待會走累了，又是撒嬌著要娘抱著走。她現在四歲的身子也不輕了，許晚秀現在也很少抱得動她。
寶寶剛才買了喜歡的東西，這會兒正高興著，聽到爹爹這麼說，也是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道，“爹你就放心好了，我肯定會自己走回家。”
“那就好，這可是寧寧親口說的，爹爹可全都當真了。”趙國強笑著點頭應道，他和寶寶相處久了，也知道怎麼能夠激發小孩子的好勝心。
寶寶被他這麼一說，還真就當真了，她仰頭望著娘一眼，又看向爹爹肯定地說道，“寧寧說的，肯定能夠做到。”爹娘常說，好孩子就是要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因為帶著寶寶出來，之前趙國強所設想著兩人出看電影的計劃也隨之破滅。再加上手裡提著這麼多東西，索性還是先回家算了。
家屬樓裡，許母也是難得地悠閒了會。她送走閨女一家後，正好也閒著沒事乾，就走樓下去走著。這幾年她經常帶著外孫女下來玩，知道哪兒孩子多，和那幾個孩子的娘也熟得很，平時又是跟著一起去買菜。
許母才剛走過去，那幾個女人就開始招呼道，“許阿姨，快過來，今天怎麼沒有見到寧寧啊？”
“寧寧爹娘今天休息，帶她上縣城去了，我自己一個人沒事出來走走。”許母笑著說道，又是逗弄著彆人家的孩子。她長得慈祥，再加上平時也經常一起玩，那些孩子也都喜歡這個阿婆，樂意讓她逗弄著自己。
許母在這個家屬樓也算是混得如魚得水了，不僅是和帶著孩子的婦女相熟，還認識些彆人家裡的老嫗，歲數相差不大，湊在一起也聊得來。
她們現在坐著的位置風吹過，涼爽地很，許母隻覺得心情愉快，原本鬱結在心底的那麼點燥熱也全都消散了。和人聊了好一會，她稍微抬起頭望了下太陽的方向，估摸著時候也不早了，就和大家夥打招呼道，“你們繼續玩，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
“哎許阿姨你這麼早就回去啊？”坐在許母身旁的婦女笑著說道。
許母同樣是幸福地笑著說道，“嗯早點回去，煮飯等著閨女女婿回家吃飯呢。”話裡都是心甘情願，沒有半點兒抱怨的意思。
她和孩子們道彆後，這才慢悠悠地走回家裡。廚房裡肉和菜都有，許母拿出食材來了自由發揮著。以前的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前半輩子沒有過過好日子，那都是苦過來的，沒想到到了晚年，反而是在閨女這享福。
是享福，許母很容易滿足，在家屬樓這裡能夠頓頓有肉，青菜也不落下，偶爾還煮上一鍋湯，好吃好喝的供著。再是每天能夠瞧見閨女過得幸福，看著外孫女從小不點慢慢長大，許母就已經覺得這是歲月對自己最好的饋贈了。
她坐好一桌子飯菜，全都擺在飯桌上，而後又進廚房裡拿了好幾個盤子給一一反扣上，免得待會就涼了。哪怕是閨女交代過許母不用等，讓她先吃飯，許母那時是應得好好的，這會兒卻是依舊在等著。
她也不閒著，去泡了點枸杞水來喝。秀秀說過，枸杞水滋補，女人來喝最是補氣血的了。許母從那以後隻要閒著，就會泡點枸杞水，或是紅糖水，再是菊花茶，日子很是滋潤。
許晚秀牽著寶寶的手一路走著，趙國強提著買回來的東西跟在身旁，一家子很快到了家門口。寶寶高興地上前拍門喊道，“外婆，我們回來啦！”
裡頭很快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再是許母的應聲，門吱呀一聲打開。許母瞧見女婿手上提著那麼東西，連忙伸手幫忙提過，一邊說道，“哎呦你們買這麼多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