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慶這麼久, 也沒有和家裡人提起這件事。今天好不容易他和媳婦鐘佳都休息，想著回家陪爹娘吃個飯，順便在這帶點青菜回去。
縣城裡青菜也得自己花錢買, 他們婚後都是一直回趙家屯摘了帶回去的。鐘佳休息的時間少, 也不是每回都會願意回趙家屯來，多數時候是趙國慶下班了直接從鋼鐵廠回趙家屯，他娘早已摘了三四把青菜在村口等著。
他簡單和娘說幾句話，拿上那三四把青菜就回城去。
這會聽到葉梅的問話，趙國慶臉色發白，他最不敢看媳婦鐘佳的臉色, 生怕她嫌棄自己沒用，也懊惱葉梅不識趣地在這時候提這件事。
不過這事他是怎麼瞞也不瞞不住的，趙國慶吸了口氣, 這才重重說道, “是, 我哥現在在鋼鐵廠當副廠長。”說完後又頹然。
葉梅和趙大全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也是震驚。趙大全還沒從大兒子從部隊裡轉業的消息反應過來，又聽說大兒子當上了鋼鐵廠副廠長。
比起部隊軍人，在趙大全的心底，遠遠比不上鋼鐵廠副廠長這“當官”的有麵子，簡直是光耀門楣的好事，當下老皺的麵容也有了些笑容。
近年來趙國慶結婚搬去嶽父家住, 如同舊時的倒插門, 村裡人是既羨慕又吐槽著。趙大全和葉梅兩人在這家裡住著，日子過得並不好，很多事情葉梅不會再管著他，少了過去那麼多年的體貼。
他是如人飲水, 冷暖自知。此時聽到大兒子日子過得好，也是高興。大兒子是鋼鐵廠副廠長，隨便動動關係，就能夠把小兒子提升為鋼鐵廠的乾部，趙大全想著，也覺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不少。
葉梅瞧見老頭子的笑容隻覺得刺眼，她以為趙大全這是在為大兒子驕傲呢。人趙國強當上了鋼鐵廠的副廠長，而令她驕傲無比的兒子卻隻是鋼鐵廠的一個小小的正式工。
往常她經常和村裡那些說閒話的人吹自家兒子是鋼鐵廠正式工，吃的是商品糧，住的是縣城裡的房子，葉梅現在卻是嫌棄著。
鐘佳其實也有點尷尬，她向來是驕傲的，喜歡趙國慶這個人，卻是看不上趙家。之前聽說大伯是在部隊裡，平時一年也見不上一麵，自家男人又是鋼鐵廠的正式工，他們夫妻倆算是雙職工，一點兒也不比彆人差。
可如今原本毫無交集的大伯突然變成自家男人的領導，鋼鐵廠的副廠長，鐘佳多少有點難受。甚至是她覺得，硬生生地在那為見麵的妯娌麵前矮上一等。
她不耐煩地開口道，“爹娘，我和國慶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先吃飯吧。”
葉梅從那些詭異的小心思中回過神來，知道這金貴兒媳婦是不高興了，連忙笑著招呼道，“哎好飯菜全都差不多了，娘這就去廚房裡端出來。”
她年紀其實也大了，但趙大全是不會幫忙的，兒子兒媳婦更是不會搭把手，葉梅隻能往返廚房和飯桌好幾次，腰累了也沒人關心。
一家子各懷心事地吃著飯，趙大全埋頭大口吃著，隻有兒子兒媳婦回家，他才能吃上柔軟的米飯，和肉。趙國慶和鐘佳也吃著，其實是葉梅誤會了，縣城裡嶽家裡也不是每天都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和肉吃。
但葉梅怕自家兒子在嶽家挺不起腰板沒麵子，每回兒媳婦回來，她都是拿出最好的招待著。趙國慶和鐘佳也想吃好的，所以也就從未和葉梅說清楚過。
這個有意的誤會持續了許多年。
葉梅邊吃著飯，小心地問著兒媳婦，“佳佳，小圓最近還乖不？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她最疼愛的是乖孫子小圓，喂得圓滾滾的，但是兒媳婦很少會帶乖孫子回來，除了過年。她想要見乖孫子一麵，都是求而不得。
“娘，不是我不帶小圓回來，他還小出門也不方便，下回吧。”鐘佳一聽，把嘴中的肉嚼完咽下，抬頭望著葉梅笑著說道。她才不想自家乖兒子來這破地方，反正每回葉梅都會備著東西給乖孫子的。
看得上的自然到得了兒子小圓手裡，一些上不得台麵的，直接就被鐘佳給扔了。趙國慶起初看了還會說些什麼，現在也是保持沉默了。為了這些小事，影響自己和媳婦的感情，晚上還要睡地板，不值得。
這邊趙大全家如何各懷心思，又是對趙國強當上鋼鐵廠副廠長有什麼想法，都是無人知道的。
趙國強那邊利用著中午的時間，陸陸續續地把新家裡的家具給置辦好了。其實下午下班後也有時間，不過他惦記著趕緊回家陪媳婦孩子吃飯，哪怕是中午累些，也是不礙事的。
好不容易等到趙國強休假，那天趙國強騎著自行車，許晚秀坐在後座，寶寶小小身子坐在前杠特意安上的小椅座上，一家人往縣城裡去。
今天主要還是要買鍋碗瓢盆，這些東西陶瓷的難買，供銷社不會有，隻能去百貨商店買，價格也會貴些。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
趙國強牽著寶寶走著，邊和許晚秀看著櫃台裡的東西。倆人挑挑揀揀買了不少碗筷，鐵鍋鐵鏟也買齊了。還有其他一些日常要的，也都一並買了。東西有點重，好在有輛自行車，趙國強先載著一部分送去分配下來的房子裡。
許晚秀則帶著寶寶在百貨商店門口側邊等著，邊看著腳下剛買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好在寶寶也沒有覺得不耐煩，乖乖地站在娘身旁等著。她手中動作不停，正在玩著新買的玩具。
現在這邊縣城的百貨商店也已經有賣玩具了，小家夥一瞧見了就挪不動身子，趙國強主動說要給閨女買一個玩具。寶寶最近在家表現不錯，許晚秀也就同意了。
趙國強來回兩趟把東西送完，最後一趟帶著她們母女倆去新房子。路程不遠，路上人也不少，許晚秀牽著寶寶走著，趙國強則推著自行車領著她們往前走。
他一邊解釋著，“因為是鋼鐵廠分配的房子，那一片區都是職工和家屬住的。隻不過咱這棟樓的話，多數是鋼鐵廠的各種乾部住的。咱家分在三樓，樓道什麼都不錯。”
“咱還真是和三樓有緣。”許晚秀笑著說道，他們在部隊家屬樓那邊也是住三樓，現在在鋼鐵廠家屬樓這邊也是分配到三樓。不過，她忍不住先問，“咱這房子有單獨的廁所不？還是說一層樓共用的？”
“咱這棟樓每家都是有廁所和廚房的，晚秀你就放心好了。不過其他棟樓就不是了。”趙國強笑著說道，和許晚秀生活這麼多年，他們對對方都有足夠的了解。許晚秀所在意的，趙國強當初分配到房子後就先看過了，這才接受下來的。
他也是聽身邊的助理說起，隻有領導乾部這棟家屬樓才有的，其他職工分配到的房子可沒這個待遇。
“那就好。”許晚秀聽了後也是鬆了口氣。她理解，這就是職工和領導的區彆。
寶寶也知道這是要去新家，聽爹娘說以後就要搬到這裡來住，小家夥對此也是期待的。她牽著許晚秀的手，一蹦一跳地走著。
走進一片區老舊的居民樓，趙國強邊介紹道，“接下來這幾棟都是鋼鐵廠的家屬樓，那邊是其他廠的。”廠裡的正式工不少，臨時工也多，隻有職位比較高的才能分到房子，其他廠也是這樣的情況。
許晚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這些樓層都不高，都是六層樓左右，就是瞧不出裡頭的戶型，一層是幾戶。
趙國強領著她們母女倆到最裡頭的一棟樓停下，笑著說道，“就在這裡了。”他把自行車停放好上鎖，再領著許晚秀和寶寶上樓。
“爹，這裡的樓梯和之前的家好像啊。”寶寶牽著娘的手邊抬腳往上走，笑著和趙國強說道。小家夥也是記得之前的日子。
“嗯對，新家和我們之前的家也很像。”趙國強笑著回應道。他們走到三樓，從樓梯道出口那右拐，直麵著一扇木門。趙國強拿著鑰匙開門，推開門側身招呼道，“晚秀，寶寶，快進去看看。”
許晚秀牽著寶寶走進去，兩房八十多方的房子，其實和之前部隊那邊的房子構造差不多，甚至是還要新一點。客廳裡擺放好椅子，飯桌那些也都有了，房間裡床、衣櫃、梳妝鏡那些全都備好。
廚房倒是比之前部隊的家寬敞不少，爐灶打好，其他地方空空如也，待會把今天買回來的鍋碗瓢盆擺上，也就差不多了。
寶寶最是興奮，她一間房看過一間房，到處跑著。許晚秀倒也不擔心，她和趙國強合力把堆在客廳裡的鍋碗瓢盆拿進廚房裡放好。剩下的柴米油鹽，就得等回頭再陸續買了。
搬家要準備的東西不少，衣服被子那些，還是得從趙家屯那邊帶，一時半會也做不出新被子新衣服。
忙完從廚房裡出來，許晚秀和趙國強坐在椅子上歇會，她笑著說道，“這房子還真挺不錯的，很快就能夠搬過來了。”
“嗯，我也挺滿意的。”說到這個，趙國強也是臉上帶了點笑。他說，“嗯，等我在這段時間再準備些東西，下個休息日咱就搬過來。”
最後寶寶蠻不舍地離開了房子，她牽著許晚秀的手，仰著頭好奇地問，“娘，咱什麼時候再來啊？”她這會兒是新奇，其實趙家屯那邊的房子也不錯。
“等下回你爹休息，咱家就搬過來。”許晚秀笑著說道。一家子下到樓下，趙國強和來時一樣，載著許晚秀母女倆回家。
也是許母上門來說起，他們才知道原來最近村裡傳的謠言。許母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的消息，現在大家都在說趙家祖墳冒青煙，女婿才能當上這副廠長。”
當時許母聽後沒忍住“呸”了一聲，女婿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憑借的是他自己的努力，那槍彈可不是開玩笑的，受傷的時候沒人知道，這會兒風光了，一個個的就一把嘴在那說。
她最聽不得這些，為女婿打抱不平。女婿能夠走到今天，和他趙大全家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提供了點種罷了。
當然這些葷話許母也不會說給女兒聽的。
許晚秀和趙國強對視一眼，他們還真不知道這回事。許晚秀笑著說道，“這事兒我們還真不知道，不過也沒什麼大礙。等國強下次休息，我們就搬去縣城裡住。村裡隻偶爾回來一趟就好了。”
她在家屬樓那種環境住習慣了，至今還是不習慣趙家屯這種緊密的鄰裡關係，一舉一動隔壁家都能知道，什麼樂事一瞬間都能傳得全村都知道。
這種生活方式或許沒錯，但許晚秀不是很能接受。既然有條件，她還是希望能夠儘快搬去縣城，起碼自家做什麼，沒那麼多人盯著。
許母也是驚喜，她高興說道，“房子的事這麼快就解決了？那可真挺好，你們搬去縣城裡住，女婿去鋼鐵廠上班也方便，你們住得也舒坦些。這村裡就是這樣，啥事都能傳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