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嬤嬤收拾好情緒,抹了把臉,進了花廳。
顧雲錦正在吃米團子,聽見動靜轉過頭來,衝沈嬤嬤彎著眼笑了:“還是最喜歡吃這個。”
沈嬤嬤好不容易收起來的眼淚又要落下來了。
吳氏見沈嬤嬤的眼眶通紅,自個兒的心裡也有些澀,但還是打起精神,道:“就幾個米團子就稀罕死你了!你什麼時候想吃了,隻管叫人回來說,沈嬤嬤做好了就給你送去。”
沈嬤嬤趕忙點頭:“是啊,這東西做起來也不費事兒,姑娘想吃了,隻管與奴婢說。”
顧雲錦捏著米團子,霎時間亦哽咽了。
她原就是吃了喜歡的吃食,與沈嬤嬤道謝而已,卻忘了在這個時刻,這句話聽起來像極了撒嬌,也滿是感傷。
前世今生,在出閣的前一日,她感受到的氣氛是全然不同的。
彼時顧雲錦更多的是懵懂,而現在,因著蔣慕淵的細致與貼心,她對未來沒有迷茫,更多的是踏實。
成親前的最後幾日,每一天都按部就班,不曾大起大伏,直至這一刻,那股子難受才一點點在心底盤踞。
這是顧雲錦在娘家做姑娘時的最後一頓晚飯了,哪怕席麵上所有人都堆起笑容,挑些樂子說,轉過身時,還是流露出了不舍。
顧雲齊酒量好,今兒個也是吃了幾杯就憋得慌了,他給自己斟滿了,到了顧雲錦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一如兒時那般。
顧雲錦抬起頭看著兄長,眼睛亦有些濕潤,舉起酒盞與顧雲齊碰了碰。
顧雲齊堆了一肚子話,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哽咽了好一陣,才道:“有些什麼事兒,都要與我們說,好事要說,萬一有不好的事兒,也一定要說。”
若是旁的話,顧雲錦興許還挨得住,偏偏是這麼一句,她一時間繃不住,眼淚刷得就下來了。
上輩子,她不就是隻報喜不報憂嗎?不就是直到最後都沒有低頭嗎?
要是早早與顧雲齊、徐氏和吳氏說了自身處境,那她的結局必定不是病故在嶺北的莊子上吧。
但也正是因為前世的足跡腳印,才磨出了今生的她,顧雲錦的嗓子澀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吳氏嗔了顧雲齊一眼,想說他好端端的把顧雲錦招哭了,可轉念想想,這句交代比什麼都要緊。她遠嫁來京城時,家裡人便是這麼叮囑的,彆看是短短的一句話,在新嫁娘心中,就是沉甸甸的底氣和力量了。
徐氏背過身擦了擦眼睛,見席麵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與顧雲錦道:“讓雲霖先陪你回去吧。”
顧雲錦吸了吸鼻尖,拉著顧雲霖回了東跨院。
兩個姑娘一走,徐氏也沒有挺住,眼淚簌簌往下滾。
單氏嫁過女兒,曉得這番心境,好言勸慰了一番。
徐氏也不大好意思當著晚輩的麵落淚,一麵調整語氣,一麵道:“雖說不是我親生的,但這份舍不得啊,真真切切的。
我到將軍府時,她比這把椅子高不了多少,長得那叫一個討人喜歡,我從來沒有見過那般好模樣的丫頭。
我一心想對她好,可她就是不喜歡我,可偏偏她撒氣脾氣來都好看,叫人又是無奈又是心疼的,哪裡還會怪她。
原以為這母女情分也就那樣了,去年春天一下子就與我親起來了,我這顆心呐,喜得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