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調輕快,但其中意思,顧雲騫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顧雲康可以冒充狄人,混在鶴城之中,但他不會把後背交給狄人。
其餘傷處,他自己就治了,可背上的,他夠不著,隻能由著傷口潰爛。
他不怕死,但他也惜命,絕不想稀裡糊塗的死在狄人手中。
可顧雲康的臉是徹徹底底毀了,也就是這張親人見了都不能一眼認出來的模樣,讓他能混進敵軍之中,而沒有叫人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因著顧雲康不想傷自己人,他先前一切以防禦為主,可混戰之中,刀劍無眼,他又是重傷未全愈,一時間自是添了無數新傷。
軍醫處置得很小心,但畢竟是割肉療傷,怎麼可能不痛。
蔣慕淵蹲下來,道:“為何不讓我們進城?”
這既是詢問,也是分散顧雲康的注意力。
顧雲騫補了一句:“這是寧小公爺。”
“雲錦的丈夫?”顧雲康看著蔣慕淵,笑了笑,“雲妙沒有見著的人,我見著了……”
蔣慕淵斂眉:“雲錦找到雲妙了,那夜你與雲妙的告彆,雲映在裡頭都聽到了,也都說了。”
顧雲康的眸子驟然一緊,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攥得緊緊的,又緩緩鬆開。
他明白蔣慕淵的意思,是在告訴他當日所有狀況他們都一清二楚了,包括顧致澤那不可饒恕的選擇。
顧雲康倒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傷口痛的,還是心裡痛的,他定了定情緒,道:“鶴城裡的剩下的軍需都已經運去了山口關,狄人的計策是故意露出破綻,叫你們攻城得手,衝入城池之後,放火燒城。”
蔣慕淵神色一凝。
鶴城是北境的三座大城之一,城池大,建築也多,一旦他們入城,必然分散開尋找狄人存儲軍糧之處。
一旦火起,哪怕隻是濃煙滾滾,也會讓將士們亂了陣腳。
即便尋了方向想要退出來,狄人也會在城牆之上、城門之外給予他們最大的打擊。
顧雲騫亦是後怕,忙道:“那雲康哥你怎麼會混進鶴城?你找到大伯父了嗎?”
“這一樁也是要事!”顧雲康與蔣慕淵道,“大伯父的遺體不在狄人手中,他們信口開河,想拿一具假的來騙。”
蔣慕淵與顧雲騫交換了一個眼神。
饒是他們猜到了狄人的舉動,可顧雲康的話給了他們更多的信心。
“顧將軍的遺體在何處?”蔣慕淵問道。
“鶴城東南一個叫興裡的小村子,我親手埋的,”顧雲康說完,與軍醫打了個招呼,探身把先前為了治傷從他脖子上解下來的一塊碎玉交給兩人看,“你們兩人可能不認得,大哥認得的。”
顧致沅常年貼身戴一隻玉虎,虎身已經碎了,顧雲康拿出來的隻餘下虎頭。
是不是顧致沅的遺物,也隻有等顧雲宴、顧雲熙趕到才能辨認。
顧雲康深吸了一口氣,道:“當日在北地城內,我沒有追上那個帶走大伯父的狄人……”
戰火硝煙之中,在北地守軍節節敗退之時,顧雲康一人想要逆行而上,實在太過困難。
見狄人大軍要退出北地,顧雲康給顧雲騫留了傷藥後,扒了邊上一個死去的狄人兵士的裝束,快速裝扮之後,一路跟在大軍之後。
這一支軍隊奇襲了山口關,又攻向鶴城,與守軍交戰之時,顧雲康瞅著了機會,潛到後方偷顧致沅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