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大功之下,聖上必然應下,若不應,寒了將士的心,也會叫蔣慕淵疑心。
顧家在北狄大傷元氣之後接下將軍印,北境之後十數年都不會受到狄人大軍南壓,小打小鬨的,顧家兄弟完全可以應付,聖上想再把守將位置交給彆人,也尋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父親,顧家能不能留下將軍印,我說了不算,”蔣慕淵緩緩道,“我留在那兒也好,不留也罷,最終歸屬何處,靠的是他們自己,是他們有多大的信心、執念和堅持要繼續守護北境。
眼下局麵,他們比我更清楚,可他們還在以他們的方式爭取,也許渺茫,可那麵顧家大旗值得他們以命去搏。
而我,隻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僅此而已。
成與不成,全看他們自己。”
蔣仕煜抿住了唇。
都是男人,都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男人,即便輩分上差了一輩,蔣仕煜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保家衛國、守護百姓,這是骨子裡的熱血,可同時,誰不想建功立業,誰不願光宗耀祖?
想要功名,想要榮耀,每個人都一樣。
既然上了戰場,哪個陣前小兵不想成為將軍?
成還是不成,正如蔣慕淵所言,看得就是自己。
殺出來了,自有戰功,殺不出來,馬革裹屍,殘酷,也簡單。
蔣仕煜沉沉看了蔣慕淵一眼,聽兒子這口氣,他知道顧家那兒必然有謀劃,絕不是指著在北地搬磚壘牆就打動聖上。
他沒有在朝堂上聽說內情,想來是蔣慕淵瞞下了。
既如此,蔣仕煜也不逼著兒子說,隻是交代道:“萬事小心。”
蔣慕淵頷首應了。
之後,父子再不提戰事,隻靜靜下完了這盤棋,拚殺到最後,蔣仕煜贏了半目。
“一年比一年難對付,”蔣仕煜道,“再過兩年,該是你贏半目了。”
蔣慕淵揚眉,笑了:“我爭取再多贏半目。”
蔣仕煜輕哼了聲,道:“夜沉了,回吧。”
父子一道行了半途,直到分叉口才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蔣慕淵目送蔣仕煜離開,心裡盤旋著先前的對話,他知道眼下對聖上而言是個極好的機會。
要不是北地的地勢位置太過特殊,丟了北地與山口關,一個不小心會讓狄人打下裕門關,蔣慕淵怕是要疑心北地破城有聖上的手筆了。
可聖上的疑心太重,他不會如此涉險。
那孫睿呢……
孫睿不傻。
聖上知道凶險,孫睿一樣知道。
蔣慕淵想,若孫睿當真摻和了一手,他的目的不可能是借此機會奪了顧家的守將虎符,他一定會有彆的考量。
否則,這買賣做的就太不劃算了,不見得能賺多少,還很容易賠的褲衩都不剩下。
不止是丟褲衩,還容易丟命。
偏偏,孫睿那人太難看穿了……
蔣慕淵一麵走,一麵想,穿過甬道,直到遠處的昏黃燈火映入眼簾,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屋子裡,顧雲錦還在與書冊奮戰,因著是翻找,書房裡看著比先前稍稍亂了些。
油燈光就照在她的臉上,映得皮膚如玉一般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