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整個船身都是猛地一晃,結界深處傳來一聲恐怖的獸吼,這聲音輕易就蓋過了黃鸝鳥的啼叫。
罡風撲麵而來,風刃劈得船艙木板嘎吱作響,舊痕上又添新傷,俞喬單手按在劍柄上,劍氣和罡風對衝,畫影嗡嗡低鳴。
“它醒了!”鳥妖被風卷得倒飛出去,鳥羽漫天,她重新化作人身,身上被罡風撕裂出數道傷口,鮮血飛濺風中。
俞喬扭身撲過去,捉住柔娘的手腕,將她一把拽進懷裡。
兩個人一同跌回畫影劍後,袁茫都快被嚇傻了,抱著頭趴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叫道:“小喬姑娘,柔娘、柔娘……”
罡風隨著獸吼席卷肆虐,船倉深處的黑暗裡亮起一叢火光,有鐵鏈當啷的聲響傳來,每一聲響,畫舫便是一震。
俞喬回身將滿身是血的柔娘放到地上,伸手握住畫影。
她的衣角被人一把抓住,柔娘臉色痛苦,搖頭道:“不行,那是彤獸,是高階大妖,你是人族修士的話,還能有一戰之力,我沒想到你也是妖!”柔娘說到怒處,嘔出一口血,瞪她一眼,妖氣還這麼弱,簡直坑鳥。
在《上邪》的設定中,妖都有等級劃分,就同動物的食物鏈一般,妖族有血統壓製,像她們這種低階小妖怪,在大妖麵前,隻有俯首貼耳的命。
俞喬皺眉回憶,彤獸,好耳熟的名字,這家夥好像是姬長離身邊的四大魔將之一,以後會跟著姬長離踏平煉器宗,確實還挺厲害的。
絕了,她跟姬長離是有什麼孽緣嗎?難不成沒死在大魔頭手裡,反倒要死在他小弟手裡,這也太冤了。
俞喬腦子裡轉了一大堆念頭,其實也就耽擱了短短一瞬,她毫不猶豫地回頭,一手捉鳥,一手提起快要尿褲子的袁大公子,踩上畫影,打不過就跑,她是專業的。
隆隆聲浪中夾著幼兒撒潑般的哭啼,“餓!我餓,哇啊啊啊,我要吃——”
“是隻幼崽?”俞喬驚道,在這節骨眼上,她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狗日的姬長離又雇傭童工。
整個畫舫都在它吼叫中吱呀作響,船艙出現蛇形裂縫,眼看就快分崩離析,火焰從四麵八方沿著結界飛速燒來,凝為一堵火牆,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彤獸的火,被稱為小鳳凰火,焚鋼化鐵,萬不能掉以輕心,俞喬揮劍劈去,火牆被劍氣分開一瞬,又再次合攏,紅金交錯的火舌甚至順著她的劍氣倒灌而來。
俞喬提著兩人飛身後退,身後鐵鏈的當啷越來越近,被火浪燒得扭曲的空間中,隱約能看見模糊的獸影緩緩走來。
柔娘嗤笑了聲,“它可不是什麼幼崽,這隻彤獸一直被純陽之人的心頭精血喂養,不斷地被催生頭頂翎火,再被摘去,所以才一直長不大。”
所謂的純陽之人,就是八字全陽的人,純陰體易招妖魔鬼怪,純陽體其實是克妖魔鬼怪的,但不管是招還是克,這兩種命格的人,心頭精血對妖魔來說,都是大補。
顯而易見,她左手的這位朋友就是位純陽命格。
“我們是它的奴隸,它又是彆人予取予求的工具罷了,我受夠了再這樣活著,小雀告訴我來了一位金丹境的劍修,我便想試一試,隻可惜……”柔娘蜷縮起身子瑟瑟發抖,淒然地低笑出聲,完全是一副自暴自棄,吾命休矣的模樣。
隻是路過吃口飯,猝不及防就被寄予厚望的俞喬:………………
柔娘後背上冒出紅光,皮膚寸寸皸裂,血肉燒得滋滋作響,飄出一股炸雞般的香煙。
咕咚——
不知道是從誰的喉嚨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咽口水聲音,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
柔娘抿抿嘴角,說道:“你放我下來吧,我身上有彤的妖印,如今背叛了它,就算離開也會被燒成一灘血水。”
幾句話的功夫,彤獸已露出真麵目,鳥頭獸身,頭頂翎火生出一半。
俞喬拔出畫影,在柔娘和袁茫身周畫下劍域,嫋嫋黑影在火光中辟出一塊落腳地,她執劍上前,擋在彤獸麵前,“我這人不喜歡坐著等死。”
她周身劍氣盈然,少女身形單薄,卻挺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衣袂飄飛,劍氣輕盈靈動之中又含著逼人的凶戾之氣,劍光畫影交織,這麼一看倒比彤獸更像個魔道妖邪。
彤獸四肢都被覆著符文的鐵鏈拴住,猩紅的眼睛轉一圈,直勾勾地盯著它的食物,張開血盆大嘴,尖利的鳥喙中噴出一股腥風,火龍席卷而來。
畫影劍劍光四溢,與金紅的鳳凰火相比,竟無絲毫遜色,劍光劈開火焰,風勢引著火光如摩西分海,俞喬的身影在劍影中疏忽一晃,像被燃儘的灰燼飄然不見。
袁茫好端端的一個富家公子,哪裡見過這樣的仗勢,當場嚶嚀一聲,暈了過去。
……這位的心頭血怕是不中用。
柔娘被大妖威壓迫得幾乎貼到地上,她的臉上浮出鳥的妖影,最後噗一聲變為了一隻巴掌大小黃鸝鳥,毛都被燒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