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輕輕擦拭她的臉,俞喬猛地驚醒,睜眼便到一張陌的臉孔。
她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對方歡欣鼓舞地叫道:“師父!”
俞喬反應了片刻,才想起來這個黝黑油亮的乾瘦小奘撬檬直巢淞訟賂繕牧稱,蹭下一層鹽晶。
“……”難怪她總覺得臉上皮膚刺得慌,感情他拿海水給她擦臉?
尹九臉上殘留著兩條明顯的淚痕,扁著嘴道:“師父,我還以為我把你也克死了。”
這個“也”字就用得很妙,俞喬心裡一緊,便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情緒緊繃太久,驟然崩潰,哭道:“我出生就沒了娘,三歲上又沒了爹,算命的說我命硬,哥哥姐姐把我當瘟神趕走,我離開村廾歡嗑,家裡就遭了山賊,全死光了。”
尹九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剛拜了師,師父就沒了嗚嗚嗚。”
俞喬:“……”她坐起身,認真道,“我現在把你逐出師門,還來得及嗎?”
尹九眼珠子一轉,退後兩步,跪到地上咚咚咚磕三個響頭,鏗鏘有力地喊道:“師父在上,受弟摶話藎
俞喬嘴角抽了抽,隻覺自己未來一片黑暗,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轉眸看了一眼四周,原本遼闊的龜島,如今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傾覆。她昨夜扛到最後暈過去,還以為死定了。
俞喬四處找她的劍,尹九非常有眼色,立即抱來一個用他衣服布料裹住的包裹,俞喬手指顫了顫,伸手解開包裹。
折斷的畫影靜靜躺在灰衣上,流淌在劍刃之上的光華散儘,如今黯淡得比不上一塊凡鐵。
俞喬心裡一陣抽痛,使勁咬住唇忍住眼底酸澀。
尹九昨夜昏昏沉沉間,中途有醒過來幾次,他聽到駭人的動靜,手腳卻動彈不得,那抹纖細的身影一直堅定不移地擋在他方。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護著他,他們分明隻是才見麵的陌人而已,尹九昨夜胡攪蠻纏想要拜師,隻是想要揪住一個踏入修仙之途的機會。
如今,他是真心意想要拜入小師父門下。
她這樣傷心,他也覺得難過,“師父彆難過,我認識一個手藝很好的鐵匠,他一定可以修好師父的劍。”
俞喬低應了聲,細細擦乾淨畫影劍上的血汙,將它收入儲物芥子當中。
“師父,我在海灘上撿了一些貝殼,在火上烤著,你吃點吧。”
俞喬熄滅的火堆邊,一攤黑乎乎的東西,搖搖頭,從儲物袋裡掏出一些人吃的食物塞給他,“我要打坐靜修片刻,你自己去一邊吃,彆來打擾我。”
尹九連連點頭,抱著吃食蹲到一旁,一邊吃,一邊用骨碌碌的眼睛盯著她。
俞喬盤膝打坐,閉眼內視,畫影折斷後,她體內的劍氣入開閘洪流,傾瀉?出,逆鱗消失在內府中,取?代之的是一顆燦如烈陽的龍珠。
龍息縈繞在內丹周圍,形成朝霞一般的雲霓,似有似無的龍影從內丹中遊出,片刻後又隱入龍珠中。
俞喬自己的修為情況,她自然最是清楚,之因她的劍氣和妖氣分庭抗禮,互相牽製,才能壓住這股妖氣,如今失去桎梏,被壓抑多時的妖力在她經脈裡循環,幾乎要滿溢出來,瀕臨突破。
她恐怕是快要化龍了。
記憶裡好像有一段相似的時期,鯉魚精初逆鱗,要經曆一番脫胎換骨的苦痛,她尾巴上的鱗片成片成片地脫落,就算化作人形,也再不複美顏。
鯉魚精第一次不期待謝信芳的到來,她恢複了原形,潛藏進湖底的淤泥裡。
她不想要那座催著她成長的廟宇,更不想要無時無刻往她身體裡鑽的香火信仰,岸上的祭祀活動,讓她體內那股力量越?膨脹,壓迫著她的五臟六腑,從內部絞碎她的經脈骨骼。
岸上男子還是那般溫聲安撫她,叫她忍一忍,熬過去就好了。
祭品被推入湖中,鯉魚精看著祭品被捆綁住,掙紮呼救,最後沉入湖底。
祭祀的時候,湖麵的霧氣很濃,湖中光線晦暗,俞喬隻能從這段乍然浮出的記憶裡到一些模糊的畫麵,就像蒙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她分辨著那團掙紮的影子,心裡浮出一抹怪異的感覺。
魔域,落雲城。
城主府直望可見的那家當地特色美食店,香飄萬裡,總能引來一些聞香?來的人,飯館掌櫃並不太樂意接待外城人,因為他們吃不慣,就要砸店。
魔域的人都是暴脾氣,能直接動手就絕不多言,這家店每日三兩回的乾架,已是稀鬆平常。
掌櫃的把惹事的家夥揍服了,抱出個算盤開始算賬,鼻青臉腫的魔修蹲在店門口,隻見她蔥白似的指尖,撥動得算盤啪啪響,怒道:“那幾張桌薹置魘悄閔粘苫業模
掌櫃的身段妖嬈,滿麵寒霜,冷笑一聲,“你不拍桌蓿液沃劣諫樟慫俊
“你這是借機敲詐!”挑事的魔修不服氣地站起身。
掌櫃放下算盤,慢條斯理地挽袖擺,“本店每一處都鑲嵌著留影珠,你若不服,我可將方才景象投映出來,照著結算。”
那魔修聞言麵容一陣扭曲,剛剛他被人按在地上打,委丟臉,店內還有這麼多食客,他現在怎麼可能當眾再回顧一遍自己的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