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裡屋說。”
兩人進了裡屋,王夫子往炕上一坐,就急急的問:“大哥,你給我說實話,田二當初怎麼來的?”
“田二?他怎麼了?”裡正茫然的問道。
“你當初把他塞到族學時,說原來他是商隊的一個夥計?”王夫子看著自家大哥問道。
“對啊,他原本是商隊的一個夥計,後來遇到劫匪,重傷不治,人家商隊不好帶著屍體趕路,就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先讓人入土為安,等他們回去再找人來起靈遷墳,我就應下了,可誰知他後來居然活了,而商隊早就走遠了,他渾身是傷還失憶,我又不好把他攆出去,想著你那族學反正是公裡的,因為有祭田,早晚還管飯,他雖然傷的嚴重,卻也沒缺胳膊少腿,掃個地擦個桌子還是行的,所以就把他送你那了。”裡正說道。
“你確定他真是商隊的夥計?”王夫子問道。
“人家商隊的夥計說的,這還能有假,再說他那一手功夫,怎麼看也像是個押鏢的。”裡正說道。
“那你當初見過他的身份文書?”王夫子盯著裡正問道。
“這,不過是給個坑暫時埋一下,人都死了……”裡正有些不自然的說。
王夫子一看,哪裡還不明白,他大哥八成是收了人家好處,不由歎了一口氣,問道:“可問題是他現在是活的!”
“誰知道他當初會活過來,要是知道,我才不收呢,二弟你一直問他,難不成他身份不妥,是朝廷欽犯?”裡正也意識到有些不對了,忙問道。
“是不是朝廷欽犯我不知道,不過,他很可能有功名在身。”
“什麼!”
裡正嘭的一下站起來。
王夫子看著失態的大哥,心裡不由又歎了一口氣,當初他們家爹娘走的早,他大哥為了供他和三弟讀書,很是吃了苦頭,所以等他和三弟出人頭地後,對這個大哥,自然是百般照應,後來他三弟中了舉,在府學做教諭,他大哥也因此坐上了裡正的位子,隻是,他大哥終究能力有限,平時還不覺得,遇事卻是沒絲毫主意。
“這可怎麼辦,他要是有功名,那當初咱們不過官府私自埋人,可是犯法的。”裡正在屋裡團團轉。
王夫子扶額,直接對外喊道:“成兒,在外邊嗎,你進來。”
王成掀簾子進來,還沒等他走到二叔王夫子身邊,他爹就一把抓住他,急道:“成兒,壞了,那田二你二叔說可能是個有功名的,當初爹一時鬼迷心竅收了錢,沒報官府差點把他埋了。”
王成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可是他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麼?”
王成說完,又轉頭問王夫子:“二叔,田二可能有功名是怎麼回事?”
王夫子看著王成,眼中露出一絲欣慰,關鍵時刻果然還是他和三弟親自教導的大侄子頂事。
王夫子對旁邊他大哥說:“您還是上炕上老實坐著吧,我和大侄子說道說道。”
裡正看到二弟和兒子的表情,頓時知道二弟剛才八成是故意嚇唬他,嫌棄他貪財誤事,心中微定,回炕上坐著去了。
王夫子把今天在族學的事原原本本給王成說了一遍,又從懷裡拿出兩份卷子,遞給王成。
“這第一份卷子原本是要給族學中考縣試那幫孩子準備的?”王成雖然沒中秀才,可也是過了縣試府試的,隻是在院試上屢考不中,後來才不讀了。
“是啊,昨天接到縣署通知,我連夜押的題。”
王成點點頭,又拿起另一份卷子,一看,頓時頭大,說:“這是院試的考題?”
“兩年前的院試考題,府學照著原卷後來自己印的。”王夫子說道。
王成看了看,由衷的說:“確實比侄兒做的好,看來當初侄兒院試不中,還是學的不到家。”
王夫子搖搖頭,說:“你還沒仔細看,最後那部分策論,你認真看看他寫的內容,再順便數數他寫了多少字,
你真覺得自己隻是比他差點?”
王成開始還沒注意,聽到他二叔提醒,認真從頭看起,一直看到結尾,合上卷子,感歎道:“侄兒剛才狂妄了,這策論,侄兒再練個幾年,隻怕也做不出來。”
“彆說你做不出來,你叔我也做不出來,你三叔來還差不多。”王夫子說道。
王成聽了,頓時一驚。
王夫子接著說:“科舉從開始的縣試、府試、院試到後來的鄉試、會試、殿試,一場難上一場,縣試、府試不過是考最基本的四書五經,可等院試,就加上了公文撰寫和策論,公文撰寫雖然繁瑣,可有明確的規定,又是官樣文章,反而好寫,可這策論,從破題到做出文章,卻是難死多少童生。”
王成深有體會,附和道:“是啊,那策論,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可這策論,卻是從院試到殿試必考的,並且越來越重要,越來越難。”王夫子說道:“所以科場上有一句話,叫一策定終身。越是策論好的,越容易出頭。”
王夫子敲了敲王成手中的卷子:“以這張卷子,他過院試應該是沒問題。而且前麵的公文撰寫格式也都正確,用筆熟練,如果這樣的人還沒參加過科考,老夫我都不知道他的夫子,他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想的。”
“所以他應該真的有功名,”王成皺了皺眉。
“除非他科考失利或者遇到什麼特殊情況沒能考,否則以他的能力,應該中個秀綽綽有餘,彆忘了,他還失憶在這耽擱了三年,誰知道他沒失憶前是什麼水準。”
“可他為什麼會在商隊裡?”王成皺了皺眉。
裡正突然在一旁插嘴道:“會不會是家裡窮,秀才也有做賬房的啊,跟著行商也有可能。”
王夫子白了他哥一眼:“田二小子當初來的時候看起來才剛二十出頭,正是科考最好的年紀,那些做賬房的秀才都是什麼年紀,他要真缺錢,開個私塾也比跟著商隊強。”
王成用手敲了敲卷子,說:“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初商隊的人說謊,田二根本不是他們的人,可能隻是他們無意救的,咱王家村正好在官道旁,又靠著城門口,如果當初他們救的時候就不知道身份,再眼看著活不成,到了城門口,為了進城,還真有可能把他丟下。”
“所以當初那人就是故意坑老子的。”裡正憤憤的說。
王夫子和王成同時歎氣:你要不貪那點錢,人家怎麼能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