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那位總是追著她不放的唐家二郎。
姆媽探問:“誰寫的信啊?”
戚映竹嘴微微一撇:“唐二郎。”
姆媽霎時興奮:“寫的什麼?是不是唐二郎要接女郎回京城去啊?”
戚映竹心裡一怔,她抽出信紙掃了一番,微微鬆口氣,小聲:“他說他被洪水堵在半道上,比預計回來的時間要晚幾日。”
戚映竹省去了信裡那裡嗦的對她的關懷和追問,以及那讓人麵紅耳赤的表白之話。她心裡煩惱,微微蹙起了眉。她以為真假千金之事後,唐琢礙於身份有彆,就不會向以前那般對她熱情至極了。沒想到……
可是唐琢又沒什麼錯。
甚至在成姆媽這般人眼中,這是“情深”的表現。在世人眼中,隻要唐琢還肯要她,她哪裡有什麼意見。
戚映竹悶悶不樂地將信紙放下,成姆媽在旁提醒:“女郎,你且回信啊,就說你平安,讓他不要掛念。”
戚映竹道:“不回。”
成姆媽一愣,然後莞爾:“好吧,你們年輕孩子的情趣,我這樣的老人家是不懂。你自己斟酌吧。”
成姆媽提醒:“女郎,你可不要任性,誤了人生大事啊。什麼人該交,什麼人該忘,你心裡得有個數。有的人與咱們天生不是一個世界的,那花花世界精彩,女郎難免被他吸引。但是終歸到底,咱們女人,還是要為自己找一個可依靠的。”
戚映竹仰頭,問:“我喜歡的,不如喜歡我的好麼?”
成姆媽道:“當然。你自己喜歡的,難免整日牽腸掛肚,放心不下,女郎你這樣的身子骨……這也太難了。若有人將你捧在手心,日日哄著愛著,這樣對你好多了。”
戚映竹抿唇,低頭不語。
成姆媽每日這般嘗試著勸一點,也不會說得太多。她知道這個年齡的女郎心有逆反,但是自家女郎是個聰明的,總會想通。成姆媽慶幸那個時雨不在了……最好那個小子玩得忘乎所以,把女郎忘得一乾二淨,永遠不要回來了才是。
成姆媽這般想著,將女郎扔在案上不管的信收好。她這一整理信紙,冷不丁看到戚映竹在作的畫。戚映竹畫的是山中動物,一會兒老虎一會兒鳥,畫的隨意,顯然隻是練筆之作。但是成姆媽一眼看去,總覺得哪裡很熟悉。
成姆媽定睛,看半晌後笑道:“女郎這畫畫得好,活靈活現。”
戚映竹心口一跳,她連忙收自己的畫,伏身擋住不讓姆媽看。戚映竹:“我隨便畫的,哪有什麼活靈活現,姆媽不要看了。”
成姆媽還在笑:“女郎過謙了,這畫畫得真好,老奴以前就沒見過這樣的。這動物啊,一個個,好像長著人的神情,會學人……”
成姆媽說著,自己愣住了――
人的神情?!
她低頭要細看畫,看那老虎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那鳥兒竟然有長睫毛,那樹上落下的花瓣恍惚看著長出了一張眉清目秀的臉……成姆媽心沉下,戚映竹急聲:“姆媽,我隨便畫的!”
成姆媽憂心忡忡,看她麵容漲紅、躲閃著不給人看,當即歎口氣。她再次祈禱――某個小子,把他們家女郎忘得一乾二淨吧。
她寧可那是個流連花叢的花蝴蝶,彆再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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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塞的沙漠中,夜裡星辰漫漫。“秦月夜”在秦隨隨的要求下,要搬去塞外住。其他人尚可,隻有每日走在沙漠中的時雨,一副蔫壞了的樣子。
時雨戴著兜帽,半張臉被擋住,他整個人的萎靡,影響了一整路人的士氣。秦隨隨讓人彆理他,但即使秦隨隨不這樣命令,也沒有人會理會時雨――時雨的殺人如麻,就是在殺手樓裡也是一個異類,他沒什麼朋友。
於是,被派給時雨看管的金光禦,就成了時雨的主要說話對象。
夜裡,有的人入睡,有的人巡夜。沙漠的風吹在人身上乾冷無比,坐在籠中的金光禦,看到靠著籠子那奄奄一息的少年。
金光禦:“覺得無聊啊?”
時雨瞥他一眼,靠著籠子沒說話。
金光禦笑:“時雨,就像我說的,我和你沒什麼仇,你也是聽秦隨隨的命令抓我。就是我現在,都不把你看作敵人。我最怪的……是她,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時雨沒有反應。
金光禦低頭,落落說話,本就是說給自己的:“時雨,你能告訴我,那個女人,被你們弄去哪裡了麼?”
時雨問:“哪個女人啊?”
金光禦一怔,道:“你不知道?”
他頓一下,說:“我眾叛親離,就是因為那個女人投靠了秦隨隨。怎麼,秦隨隨沒有告訴過你,我有一個愛人麼?”
時雨偏過臉,隔著籠子看他。少年眼神的澄澈無辜,讓金光禦恍然,明白了秦隨隨可能真的沒有告訴時雨。畢竟時雨這樣的人,他懂什麼情愛?
金光禦自嘲:“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你才是合格的那種殺手。你根本不知道情是什麼愛是什麼,你這一輩子,都不會體會到……”
時雨皺眉。
這樣的話,他經常聽彆人對他評價。他默默聽了很多年,沒什麼感受。但是這一次,金光禦開口的時候,時雨驀地想到戚映竹說“你不是怪物”。
時雨開口辯解:“不,我知道的!我也有喜歡的人,跟你們一樣……”
他揚了下下巴,金色篝火映在他眼中,幾多瀲灩妖冶。少年洋洋得意:“央央跟你們不一樣,她說我可愛的……”
金光禦麵色古怪:“你?可愛?”
時雨:“昂。”
金光禦嗤笑:“哪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可愛,你在饞她而已。”
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