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時雨沒有運用輕功,深一腳...)(1 / 2)

春夜 伊人睽睽 12301 字 9個月前

時雨沒有運用輕功, 深一腳淺一腳地行在山道上。

明月相隨,綠海無邊。

時雨回頭看落雁山,這裡青蔥潮濕, 每一日都如同墜在雨中, 他對這裡的記憶,帶著清香繾綣的濕漉漉感覺――而殺手,本應是不走回頭路的。

時雨低頭, 手指摩挲著自己袖子上的紋路。他腦中無數遍地模擬如何殺死戚映竹, 殺她的手段實在太多, 讓她沒有痛苦地死去也很容易。唯一的難處是,每一次模擬的結果, 都是戚映竹冷冰冰地臥在他懷中, 再掙不開眼睛。

他因為心中總是想著這事,反而更加警惕懼怕,覺得金光禦對自己的警告何其及時。

手指摩挲著自己袖子的時雨忽然覺得手下紋路不對,他低頭, 將袖子湊到自己眼皮下。那裡線頭錯亂, 被他輕輕撥動幾下就亂了。黑色線頭單薄地掛在袖子上,在寒風中瑟瑟。

時雨瞪大眼,突然,他噗嗤笑出聲,短暫的歡愉祛除了心中的彷徨。

這是戚映竹自告奮勇給他縫的!

他當時沒有注意看, 一心糾結殺她問題,而今他才走了一會兒,那線頭就散了……央央的女紅, 果然如她自己說得那樣,實在不怎麼樣。

她都沒有他縫得好!

時雨因這發現而心情愉快起來, 下山的腳步也沒有之前那般灌著鉛一般。這般狀態下,時雨下山回到威猛鏢局,讓從史宇那裡聽到“時雨”名字的胡老大大吃一驚。

江湖上的事情傳得快,“秦月夜”在曲沃那一戰已經傳到胡老大耳中。聽到是秦小樓主勝出,帶著殺手們消失,胡老大鬆了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然而今日下午自己鏢局的一名叫“史宇”的鏢師受傷,回來後還四處詢問,是否他們這裡有個叫時雨的人。

胡老大隻認識一個“惡時雨”,而“惡時雨”殺過人後,怎會走回頭路?難道自己當初沒有招待好這位大人麼?

胡老大迎接時雨到來,他看時雨麵色如常,心裡稍放鬆下來。胡老大親自為這位大人安排住舍,並打聽發生了什麼:“……我以為大人不會回來了,難道是上次殺的人沒有殺乾淨麼?大人需要我配合什麼?”

時雨瞥他一眼:“不用。我接了個新任務。”

聽聞與自己無關,胡老大徹底放鬆下來。胡老大熟門熟路地抄起老本行:“那大人想要查誰的資料?這個小鎮上的我都清楚,但是出了小鎮,我就無能為力……”

時雨臉色有些不好。

他看胡老大一眼,胡老大背脊生寒,生怕時雨當麵給他來一刀。幸好時雨沒有那般喪心病狂,少年移開目光,抑鬱道:“不用找資料。”

――因為這一次,他對自己要殺的人,已經很了解了。

知道她什麼時候睡起來,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入睡,知道她夜裡會輾轉幾次,什麼樣大的動靜能夠吵醒她、緊接著讓她徹夜未眠……

他還知道她每次喊“時雨”是什麼意思,知道她整天悶悶不樂總坐在那裡寫寫畫畫,知道她抱起來有多輕……這般多的“知道”,前所未有地折磨著時雨。

時雨悶悶地將臉埋在雙臂間,問胡老大:“人死了,真的不能複生麼?”

胡老大:“啊?”

時雨奄奄一息,顯然也不需要胡老大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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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這便又消失了兩日。

戚映竹在家中悶悶坐著寫字,她整日便是這般,情緒低迷,一貫很少有笑的時候。成姆媽觀察她兩日,不能判斷出女郎是否在想那個叫“時雨”的少年。

成姆媽也沒時間關心那個少年,她這兩日每日天一亮,安排好戚映竹後便下山,說要買些東西。戚映竹心裡奇怪,問她哪有什麼需要買的。成姆媽振振有詞地胡謅一些柴米油鹽的事,戚映竹不懂這些,半信半疑地被姆媽唬住。

成姆媽實際上每日都去山下藥鋪,催問給她家女郎的藥材,到底什麼時候能給。

成姆媽:“不管怎麼說,就算我家女郎不是真正的千金,但是她生父生母當年也救過君侯與夫人。若不是我家女郎生父生母當日留君侯與夫人過夜,後來又哪來的抱錯千金之事……說不定女郎的生父生母也不會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侯府養我們女郎,不是應該的麼?怎麼你一個小夥計,就敢扣著救命的藥不給?”

姆媽不敢將事情往侯府頭上扯,便咬死這藥鋪:“當日不是談好價錢,才送我們女郎走的嘛!你們是不是貪了侯府的銀錢!”

那藥鋪也怕姆媽成天大嚷,壞了自己生意。幾個夥計不耐煩地把成姆媽往外推:“說了隻是遲幾日,又不是不給!最近下雨,藥材送不過來……送過來就給!”

姆媽怒紅眼:“那也要先給一點兒,我們已經沒藥了……還有,沒有藥,侯府每月給的月例,怎麼也不見?”

夥計心虛。

隻因侯府是給了的……隻是,戚映竹到底是個假千金,藥鋪老板最近敗了筆錢,便動用了侯府給戚映竹的那筆,待藥鋪周轉過來,就會將錢財補上。

一來,戚映竹本就不重要,晚幾日給也無妨;二來,這藥鋪想要用此手段討好真正的侯府千金,戚詩瑛。

他們一個京城郊外的小鎮藥鋪,想和侯府攀上關係難如登天。如今有這般能討好戚詩瑛的機會,自然要抓緊。

夥計們把姆媽推出藥鋪,喝道:“有本事去京城告啊!你看有沒有人理!”

姆媽年紀大了,被推得趔趔趄趄,摔出藥鋪時,卻有人從後扶住了她。一個少年聲音清朗:“你們這是乾什麼?”

成姆媽一回頭,見是和幾個兄弟一起、一瘸一拐路過這裡的史宇。

登時,成姆媽眼淚快掉下,緊緊握住史宇的手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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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思索著姆媽下山做什麼時,聽到院門傳來的聲音。侯府送給她的這處院落實在是小,聲音從院門口傳來,成姆媽客氣地請史宇進來。史宇一抬頭,便看到廊下青衣素裙的曼妙少女。

史宇的臉瞬間爆紅:“戚、戚、戚女郎!”

靠在院中高樹上懶洋洋的時雨,從蔥鬱的枝蔓間爬坐起來,向下探望。

戚映竹垂目,向史宇行了個禮,她步下台階,去扶姆媽。她目光從姆媽身上掠過,目光凝在姆媽衣裙角擦磨出的一道白痕,那是針線被粗糲物磨過的樣子。

姆媽當即道:“我去山下買東西時,摔了一跤,幸好史郎君送我回來。史郎君真是個熱心少年!”

戚映竹妙盈盈眼睛望向史宇,輕聲:“謝謝你送姆媽回來。”

史宇臉紅得說不出話,又因心虛而時時看向姆媽。戚映竹問:“姆媽你買什麼回來了?”

成姆媽便讓史宇拿出兩袋鹽給戚映竹看,打消戚映竹的懷疑。

戚映竹仍蹙著眉,姆媽嚷道:“哎呀,你這個小女子,想的太多。史郎君送我回來,還幫忙買鹽,難道不請人吃飯麼?”

這一次,姆媽想留史宇吃飯的心,倒是七八成是為的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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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媽要去灶房準備飯菜,史宇和戚映竹留下坐在屋中。戚映竹眼睛盯著史宇,史宇被她看得滿目不自在,起身奪門而出:“我去看看姆媽。”

史宇一走,戚映竹立即起身走到窗前,她手扶著窗欞,對外頭喚兩聲:“時雨!時雨!”

她已經兩日沒有見他,她腦中一直在想時雨說的“討厭她”是什麼意思……但她總覺得時雨就在她身邊,隻是躲著不見她。

戚映竹喚了兩聲,都沒有聽到少年回應。戚映竹便也懷疑是不是時雨根本不在。戚映竹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臉紅,她立在窗口,最後小聲低頭說:“你再不出現,我就不理你了。”

說完,戚映竹見清風瑟瑟,院中葉落,天地靜謐萬分。戚映竹要關上窗,兩隻修長的手握在窗木上,擋住了戚映竹關窗的動作。戚映竹緩緩抬臉,與站在窗下的時雨對望。

戚映竹嗔怪:“你怎麼真的在,卻不吭氣?”

時雨反駁:“誰說我在?我剛才不在!”

時雨偏頭打量她,他突兀地向她麵前伸出手。戚映竹眼睛眨了下,見他手心攤著一朵雪白的、掛著露珠的百合花。時雨道:“我去給你摘花了!我一回來,就聽你說再不理我了,你太奇怪了……我根本不在,你就怪我!”

戚映竹臉紅。

她囁嚅:“我隻是試一試。”

她不接他的話,隻是盯著看。百合百合,百年好合……時雨送這個給她……戚映竹輕聲問:“你為什麼送這個給我?”

時雨拉下臉,略微不高興道:“那個史宇送兩袋鹽給你,你就高興。兩袋鹽而已,有什麼高興的?他有的我也要有,我送花給你……我路上見到的最好看的花。”

他漆黑的眼睛盯著她,一眨不眨:“我看到它,就想到你。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女孩子了。”

他雖不解花意,但心意依然動人。

戚映竹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臟,她為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因為看到鹽而高興……我是因為史郎君送姆媽回來而高興。”

她大著膽,拿過他手中的花。他送得無所謂,她收的卻偷偷摸摸,膽怯又勇敢。時雨湊過來,輕聲:“你臉紅了啊。”

他翹唇,好奇問:“我做了什麼嗎?”

戚映竹彆過臉,撐不住他這般無意識的誘.引。她定定神,說出自己叫他的本來目的:“時雨,你知道我姆媽怎麼了麼?”

時雨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怎麼會知道?”

戚映竹一呆:“……我以為你知道。”

時雨瞠大眼:“一個老婆子,我為什麼……”

戚映竹語氣微嚴厲:“時雨!”

時雨瞪她一眼,閉了嘴。戚映竹聲音落落道:“因為姆媽跟著我來這裡,顧不上自己的家人,我心中是愧疚的。她是受我連累,我不能當不知……”

時雨沒聽懂:“什麼叫受你連累?我要是能夠天天和你待一起,我什麼都不要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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