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又想了半天,伸出自己方才打架時,被唐琢衛士擦到的手腕。他手腕上乾乾淨淨,什麼也看不出,但時雨努力掙紮一下:“他的衛士掐我的手腕,我手腕差點斷了。”
戚映竹立刻去看時雨的手腕:“什麼?差點斷了?”
她雖然沒有從時雨的手腕上看出什麼痕跡,但是戚映竹胡亂地想,可能是習武人打架的方式與眾不同,比如時雨其實……有了內傷?
戚映竹責怪地看向唐琢:“唐二哥,我不是請你不要欺負時雨麼?時雨這般單純善良,又孩子氣,他根本不懂你的世界……你為何還要這般欺負他?”
時雨立在戚映竹身後,微微露出一個笑。但是戚映竹關懷地看向他,他便又是安靜無辜地眨著眼,還撇了嘴,看著分外委屈。
成姆媽看到少年那一閃而逝的笑,一個哆嗦:“……”
唐琢不可置信,他手指時雨:“阿竹妹妹,你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他拿茶碗潑我水,他還掐我脖子……”
時雨反駁:“他胡說,我沒有。”
便是眼瞎如戚映竹,都不可能說自己看不到唐琢那一頭一臉的水。隻是在戚映竹眼裡,時雨是被欺負後才回擊的人……戚映竹責怪他:“時雨!”
戚映竹有牙尖嘴利的時候,她語氣生硬,對唐琢說話時有些生氣:“難道不是唐二哥先看他孤身一人,才欺負他的麼?我都說了,時雨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何你對我的救命恩人,這般沒禮貌?時雨……你手腕還疼麼?”
時雨想了想:“疼。”
戚映竹目有憐惜之意,隔著衣輕輕拽住時雨的手,拉著他進屋去給他上藥了。唐琢又氣又著急,追上去:“阿竹妹妹,你不要被他騙了!事情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那個時雨,他就是壞坯子!”
成姆媽在旁邊勸阻唐琢:“唐二郎、唐二郎……你莫追了,女郎現在正生你的氣,你越解釋,她豈不是越覺得你強詞奪理?而且時雨那個樣子……看上去,你確實威脅了他。”
成姆媽本坐觀其變,這時也不禁責怪唐琢:“唐二郎,你太不冷靜了。時雨是我們女郎的救命恩人,你怎麼能用錢財打發時雨?難怪我們女郎生氣。時雨那小子……我們女郎都快把他捧到掌心吹捧了,你還欺負他?你用錯方法了。”
唐琢:“……我真的沒有欺負他!”
――他是想欺負,但他根本沒來得及!
唐琢有口難言,停下步子,意識到自己太急了。他盯著那衣衫挽在腰間的少年被戚映竹牽著進屋,目中充滿了嫉妒。唐琢癡癡地看著,見打簾子的時候,時雨湊上去好像跟戚映竹說了什麼,戚映竹噗嗤一笑……
唐琢茫然無比地氣:“莫非阿竹妹妹是以貌取人麼?怪我不如那個時雨長得無辜?”
成姆媽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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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中,戚映竹給時雨上了藥。她稀裡糊塗地給他手腕塗抹,問他手腕哪裡疼。時雨隨便瞎指揮一通,涼涼的藥就塗到他腕間。
戚映竹塗完藥,伸手在時雨手腕上輕輕打了一下:“好了。”
時雨:“疼!”
戚映竹抬目看他,眉目盈盈若若。她嗔怪道:“真的疼麼?時雨真的疼麼?”
時雨一愣,與她目光對視片刻,這才知道原來她明白是怎麼回事。時雨心虛地收回自己的手,為自己辯解一句:“真的是他先動手的。”
戚映竹道:“我相信你的,時雨。你不會亂動手的……你對我那麼好。”
時雨心虛地“唔”一聲。
戚映竹憑著自己的判斷,帶著幾分不安說:“時雨,你很閒麼?”
時雨:“對啊,我挺閒的。”
戚映竹:“……你整日,沒什麼事做,怎麼掙錢呢?”
時雨猶猶豫豫地說:“我隻做大生意,不接小生意。我、我很有錢的。”
他有點糾結戚映竹如果管他借錢,他該怎麼辦。戚映竹卻是見他仍然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隻好直接說:“你要不,下山待一段時間吧?”
低著頭的少年目光微凝,掀起眼皮,盯著她。他的目光有些涼,帶著些淩厲殘忍。他說話的語氣卻隻是帶著很多委屈與不解:“為什麼?你不是說你相信我麼?你其實覺得是我的錯,就想趕我走,對不對?”
戚映竹道:“自然不是。我是怕他欺負你……時雨,他有點兒公子郎君的嬌貴病,雖不是壞人,但也沒學過體諒他人。我怕他讓你傷了心,欺負了你,讓你不開心……”
時雨便放鬆下來,笑嘻嘻地湊來,在她唇角一親。戚映竹駭一跳,立刻去看開著的窗,臉在瞬間紅透,身子變得僵硬。
時雨:“沒人能讓我傷心,能欺負我,央央放心。”
時雨從窗口翻了出去,戚映竹抬手阻攔不及,隻好憂心忡忡地放下了手。戚映竹歎口氣,依然覺得時雨和唐琢二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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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琢在戚映竹這裡住下,住在戚映竹院落的廂房中。唐琢記得戚映竹和成姆媽的話,再加上被時雨擺了一道,他克製著不和時雨說話,好討好戚映竹。
隻是夜裡臨回廂房前,唐琢被時雨看了一眼。
那一眼,充滿了羨慕、嫉妒、厭惡。
唐琢:“阿竹妹妹,你看他!”
戚映竹扭頭,自然是什麼都沒看到了。而唐琢的這份憋屈,成姆媽是深有體會的。成姆媽歎口氣,拍拍唐二郎的肩膀:任重道遠啊。
但是總體上看,時雨對唐琢,其實態度挺平和的。成姆媽觀察之下,發現時雨和以前無差。他依然時不時目光會遊離到自家女郎身上,讓女郎害羞地擋住臉;他時不時看著女郎發呆,非要人提醒一聲才移開目光。
時雨好像從來不關注唐琢。
他到底……知不知道唐琢是他的情敵?
女郎如今兩道選擇題,讓成姆媽看得著急。成姆媽心裡偏向時雨,但又貪戀唐琢的權勢。而且時雨實在……是一個太神秘的少年。她們主仆二人,對時雨了解得實在太少。
成姆媽想了一夜,寢食難安。次日清晨,成姆媽起來做早膳時,推門後一愣,見自家院中竟然坐著時雨。時雨趴在石桌上,奄奄一息,打著哈欠。
成姆媽打招呼:“時雨,這麼早就來找女郎玩兒?你可彆進我們女郎的閨房,我方才看的時候,女郎才睡了一會兒……你彆打擾她。”
時雨悶悶地嗯一聲。
因為唐琢死賴著不走,戚映竹院中的廂房被占,成姆媽又回到了戚映竹的閨房中,睡在了外舍。因為這個原因,時雨和戚映竹據理力爭,差點吵架,戚映竹堅決不肯讓時雨夜裡進她閨房,怕被姆媽發現。
無論時雨如何說自己很乖,她也不肯。
時雨奄奄一息地趴著:“好煩啊。”
――好想把所有人都殺掉啊!
成姆媽哪裡知道這個少年的壞心思,她進灶房熬了藥,出來後見時雨仍趴在那裡,心裡還對這少年多了很多滿意。畢竟……成姆媽抬眼看看隔壁廂房,見衛士守在外頭,裡麵的主人,還沒起床。
跟女郎獻殷勤,都起得這麼晚。
成姆媽擦乾淨手,坐在石凳上等著藥熬好的功夫,和時雨聊天:“時雨,你覺得唐二郎怎麼樣?”
時雨偏頭,看成姆媽。
成姆媽試圖點撥他:“你對他,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時雨自然不會說我挺想殺了他,他在成姆媽這裡學著扮乖:“我覺得他很有錢。”
時雨很羨慕:“……好有錢。”
成姆媽:“……”
成姆媽:“你不好奇他和我們女郎的關係麼?你知道他想娶我們女郎麼?”
時雨嗤笑一聲,語氣瞬間無情:“他想得美。”
成姆媽驚疑地看時雨,時雨天真道:“央央說,她兩年後才會成親。兩年後,唐二郎肯定又老又醜,央央才不會看上他。”
成姆媽一時竟然判斷不出來時雨知不知道成親的意思,她思量間,見時雨好像真的被她勾起了話匣子。時雨垂著眼,如同閒聊一般地問:“姆媽,這個唐二郎,到底是什麼身份啊?他和端王府,有什麼關係啊?”
成姆媽沒想到時雨到現在都不知道,她隨口答:“唐二郎,就是端王府的小公子啊。怎麼了?”
時雨托腮:“我隨便問問。那他們府上是不是還有老大?”
成姆媽說起這個,便很遺憾:“那肯定啊。等大公子被封為了世子,唐二郎就能有自己的妻室了。那本是我們女郎的機會……”
時雨想:好刺激。
唐琢要殺的人,是端王府的大公子。
京城的人,真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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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醒來後用了早膳、吃了藥,唐琢又來纏了她一通。她心煩意亂,便隨意說自己想吃什麼糕點,將唐琢打發走。院中清靜下來,戚映竹這才發現沒看到時雨。
成姆媽收拾碗筷,道:“時雨啊?早上還見到他趴在這裡睡覺,也不知道現在又跑到哪裡玩兒去了。”
成姆媽進灶房洗碗,戚映竹猶豫片刻,去了隔壁尋找時雨。木屋空空蕩蕩,時雨並不在。戚映竹失落地回到自己院中,路過廂房時,突得聽到裡麵砰一聲有動靜。
戚映竹:……唐二郎下山去給她買糕點了啊?
戚映竹試探喚:“時雨?”
屋中沒有人應,戚映竹想了想,一咬牙推開門,見到時雨將一頁紙藏入懷中,正在翻看唐琢的桌案。戚映竹驚呆,時雨扭頭,驀地撲來,將她身後門一關,捂住了她的嘴。
戚映竹被他推在門上靠著,不禁拉下他的手:“時雨,你藏了什麼東西?你過來唐二郎的地方翻什麼?不要偷拿彆人的東西,快還回去。”
時雨:“我沒有偷拿。”
他抱胸辯解:“我是有原因的,但我不能告訴你。”
――唐二郎要殺他大哥。
時雨接了這樣的任務,弄清楚後,便意識到東窗事發後,自己會迎接的追殺。時雨是舍不得錢,但他也要給自己找點兒護身符……誰讓唐二郎偏偏賴在這裡不肯走。
戚映竹向他攤手:“時雨,拿出來。”
時雨撇過臉不承認:“我沒拿。”
戚映竹好氣又好笑,道:“不要耍賴……你真的不能亂翻彆人的屋子,你又不認識字,你怎麼知道你拿的是什麼?”
時雨不悅:“我認字的!”
戚映竹:“好好好,那也不能亂拿彆人東西。時雨……”
時雨:“我真的沒拿,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
他轉身要走,戚映竹連忙拽住他手腕。她不知道如何與時雨說,唐琢身份尊貴,他會惹禍上身。她和時雨於此爭執,兩人說了半天,時雨道:“我就是沒拿,有本事你搜啊。”
戚映竹氣:“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搜麼?你……你這個壞蛋,彆亂跑。”
爭執間,二人同時聽到外麵的說話聲――
唐琢:“你們女郎麼?”
成姆媽結結巴巴:“可能出去……散步了。”
唐琢:“她身體不好還亂跑什麼?真是的。”
唐琢推門而入,“吱呀”聲響――
戚映竹的心高高跳起,她腰肢被時雨一把摟住,嘴也被捂住。嗖一下,時雨抱著她,鑽入了床榻下。同時間,唐琢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