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時雨沒有傻到讓戚映竹知道...)(1 / 2)

春夜 伊人睽睽 16195 字 8個月前

時雨沒有傻到讓戚映竹知道自己受傷。

但是他失血過多, 臉色煞白,即使吃了飯,也精神委頓, 靠著戚映竹就能睡著……戚映竹便覺得他可能是病了。於是, 不顧成姆媽的不讚同,戚映竹讓時雨白日在自己房中歇息。

戚映竹與成姆媽據理力爭:“他自幼便是孤兒,小小年紀闖蕩江湖, 極為不易。如今連生病了都沒人照顧。大家相識一場亦是緣分, 時雨也救過我, 讓他在這裡歇息,也是應該的。”

成姆媽狐疑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 勉強同意。

於是時雨睡醒後, 便發現自己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戚映竹讓他白日待在她身邊,養病。

時雨這般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都有些感動: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戚映竹身邊總是圍著很多人, 戚映竹總是忙得顧不上理他。時雨一直在等著戚映竹忙完, 他們能恢複回到山上之前的樣子。

分明在山下住客棧的時候,央央待他都頗親近。

都怪唐琢的到來。

而今,終於到了時雨翻身的時候。時雨很高興,果然他將唐琢弄走,做對了。

夏日竹簾輕懸, 繡戶張些。

戚映竹坐在書案後寫字,身後支了張竹榻,時雨虛弱地臥在其中。成姆媽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坐針線活, 時時盯著時雨。自從那日清晨,成姆媽發現從自家女郎被褥裡鑽出來的少年郎, 成姆媽對時雨的警惕心,就到了十萬分。

讓成姆媽很詫異的是,這個小混蛋分外乖,並未如她想的那般,總是吵她家女郎。

女郎在那裡寫字,時雨就趴在床上的竹枕上,露出一雙烏黑清澄的眼睛,毫不厭煩地盯著戚映竹看。他的眼神沒有經過世俗的遮掩,看戚映竹時便總是過於直白……成姆媽完全能看出時雨對女郎的渴望,但是時雨並沒有說。

成姆媽有點懂女郎為何一與時雨對視,就投降的緣故了。

而時雨在這邊乖得久了,看戚映竹的眼神太渴望了,連成姆媽都有些看不過眼,反思自己是否太過分。成姆媽便尋了借口,說坐得腰疼,出去走走。

握著筆寫字的戚映竹臉頰滾燙,低著頭:姆媽這借口敷衍的……

她餘光忽然察覺旁邊有人影動,戚映竹扭頭,見到成姆媽一走,時雨就溜了過來,對她桌案上的東西探頭探腦。時雨與她微瞠的杏眸一對,他欲蓋彌彰道:“你說那個老婆子在的時候,不讓我靠近你。可她現在不在了啊。”

戚映竹:“……是姆媽。時雨,不要那般沒有禮貌。”

時雨抱胸:“我不喜歡她。”

戚映竹:“為什麼?”

時雨盯著她,他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睛輕輕向上一揚,睫毛微拖,勾出一抹鴉青色的瀲灩,如羽毛一般輕輕勾向她。戚映竹心頭一燙,知道了他是什麼意思。戚映竹偏過臉,刻意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筆下。

戚映竹忍著:“姆媽也是為了我們好……而且你不喜歡的人,難道就不應該存在麼?”

時雨沒說話,心想我看不順眼的人,我通常就殺了。

戚映竹卻說:“你無權決定旁人啊,時雨。你要乖乖叫‘姆媽’,不要惹她老人家傷心。”

時雨“唔”一聲:“你在教我為人處世嗎?”

說到這個“教”,戚映竹便想到他對自己愈發強烈的愛慕心。戚映竹心中又甜又澀,情緒變得低落下去。她認真地寫自己的字:“算是吧。”

時雨完全沒有察覺到她敏感的心思,他俯趴在案頭,百無聊賴地翻看。戚映竹心頭思緒亂飛,也不敢多盯著時雨,怕自己把持不住。一時間,屋舍中漫起詭異的沉默。

時雨突然笑一聲,聲音清朗,還透著邀功一般的喜悅:“央央,我認識這幾個字!‘雨竹居士’。我全都認得。”

他拿著一疊宣紙,炫耀自己也並未全然不認字。不想戚映竹抬頭一看,眼神略慌,連忙去搶被他拿走的宣紙。時雨向後隨意地一走,戚映竹撲了空,卻上身一晃,靠在了時雨的腰上。

她的臉直直撞去,時雨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那聲音……

戚映竹漲紅臉,抬頭,見他手捧宣紙,低頭正看她。他眼睛裡帶著笑,戚映竹一愣,便知他是故意讓自己撞上去的。戚映竹結巴:“你、你這個壞蛋!”

時雨見她立時靠後坐正,不再抱自己的腰,心裡不禁生起些失望。央央以前明明很喜歡他的腰以下的所有……時雨隨意地想了一下,思緒就收回到了自己手中的一疊宣紙上。

他衝戚映竹揚宣紙:“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

戚映竹定定神,瞥他:“也沒什麼不能讓你看的……你要看什麼呢,時雨?”

時雨一滯,隻因他確實看不太懂。但是戚映竹這麼慌,必然有東西瞞著他……時雨低頭,再次認真翻看自己手中的一疊宣紙。他斷斷續續能認得好多字,但是這些字組合在一起,時雨腦中便是一大串問號。

時雨微怔,遲鈍地想到那天,自己看到的戚映竹和唐二郎吟詩作對的一幕。

當時隻是不開心,現在才開始自卑。

時雨垂下眼,戚映竹觀察著他。見少年嘀咕:“反正我認得幾個字。‘雨竹居士’,我就認識。央央,好巧啊,這四個字裡麵,有我的名字,也有你的名字。”

戚映竹心虛地應一聲:“巧合吧……還給我吧。”

時雨打量著她,他雖不解情,卻本能地想試探出什麼:“這不是你起的名字麼?”

戚映竹羞澀而尷尬,糊弄過去:“古詩中隨意取的意象,沒有旁的意思。你多讀兩本書,就知道了。”

她手向外攤,示意他將宣紙還來。時雨抿一下唇,頗有些不甘,但他偏偏又確實解讀不出什麼來。時雨便悶悶不樂地將宣紙還給她,戚映竹鬆口氣,背過身時捂住自己的心跳:

還好,還好。

時雨沒發現自己連名字都想著他。

卻不想戚映竹將宣紙用鎮紙壓住,正要再次寫字時,她餘光瞥到時雨在偷偷摸摸地往懷中藏東西――戚映竹呆住:“時雨!”

時雨一僵,抬頭無辜看她。

他雖然表現得很純然,好似懵懂無知,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但他手緊緊拿著一頁被折起來的宣紙,偷偷地要往自己懷裡藏。被戚映竹叫破,時雨掙紮了一下,將自己偷藏起來的一頁宣紙攤開了。

戚映竹覺得好笑,輕聲:“你藏它乾嘛?”

時雨低頭,似隨意、又似誠實:“我覺得你寫的‘雨竹’兩個字很好看,我想學。”

戚映竹怔忡,驀地抬頭看他。他正低著頭,打量她。時雨說:“真的很好看。”

戚映竹呆呆看他,她心中砰然而跳的心臟跳得有多快,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個少年手指放到自己唇間,輕輕吮了一下,低頭在光潔的案麵上勾劃。

戚映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他如同畫畫一般,在桌上寫了“雨竹”兩個字。

時雨自己看自己寫的字,都忍不住笑了。他飛快看她一眼,紅了臉,既像羞澀,又像不好意思:“我寫的不好看。”

他說完,就要抽回手,手卻被戚映竹握住。時雨一怔,看她。

戚映竹拉著他的手,在桌麵上,重複寫了那兩個字。時雨低著頭,俯下身,他要認真地去看她拉著他的手,是怎麼寫字的……時雨鄭重其事要學習,讓戚映竹欣慰。

戚映竹斟酌:“時雨,我教你讀書寫字吧?”

時雨漫不經心:“好啊。”

戚映竹低著頭,忽而,頰畔被少年親了一口,伴著他混著濕漉口水的笑。

她頰畔才一濕,時雨便手抽開,怕她生氣一般撤退。戚映竹捂著腮扭頭看他,時雨一扯被褥,縮回到了竹榻上躺好。下一刻,成姆媽的腳步聲在屋門口響起,成姆媽刻意加重腳步聲,進來後,見女郎回頭盯著少年猛看。

成姆媽一聲咳嗽,戚映竹後知後覺地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再次看時雨。

時雨半張臉被被子捂住,眉目卻俊俏飛揚,帶著狡黠的笑。戚映竹臉紅,這才徹底回過頭,不敢多看了。

而對於時雨來說,每日最痛苦的,便是一到晚上,成姆媽就趕他出戚映竹的屋子。成姆媽更絕的,是她與戚映竹嘀咕了許久後,戚映竹就讓步,讓成姆媽與她夜裡睡在一張榻上。

成姆媽美其名曰:好照顧女郎。

時雨瞪直眼,瞬間怒火上湧,開始著急:這個老婆子夜裡和央央睡一張床,是故意的吧?她鼾聲那麼響,央央怎麼可能睡得著?她就是故意的,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碰到央央。

時雨想發火,偏偏戚映竹很聽姆媽的話,讓時雨鬱悶。

於是這兩日養病養的,時雨似乎越養,越虛弱。他懶懶地趴在自己那張竹榻上,抱緊被褥,知道隻有這些屬於他。可他剛開葷沒多久,也沒怎麼吃肉……他實在太餓了。他自怨自艾之時,戚映竹端著洗好的筆墨進屋,看到他這般,忍不住撲哧笑。

“雨竹居士”的字畫在山下終於第一次賣了出去,錢財還不算低。方才戚映竹和姆媽一合計,二人心情都很不錯。

時雨抬頭,鬱鬱地看她一眼。

戚映竹收斂了自己的笑,踟躕著坐在榻上:“時雨,我有話與你說。”

時雨此時,也想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和戚映竹睡覺的主意。他揚下巴:“我也有話和你說。你先說吧。”

戚映竹緩一會兒,輕輕看他一眼。她掩飾著自己的不舍與難受,下定決心:“時雨,我決定下山,回京城去了。表姐的婚事,我是要去的。還有養父養母……我也要再見見他們。”

她沒說出口的委婉話,其實是自己要離開時雨了。說不定她會在京城住很長一段時間,待她回來……也許時雨便走了。

時雨眨眨眼。

他問:“要去多久啊?”

戚映竹:“可能十幾天,也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半年……”

時雨呆住,遲疑道:“那我要帶好多衣物對不對?京城的物價比外麵的貴很多……”

他如財迷一般,又開始盤算起他的小金庫。動一個銅板,都讓時雨心如刀割……時雨飛快地算著賬,戚映竹怔然看他,這才反應過來:“你、你不會打算與我一起去京城吧?”

戚映竹:“不行的……宣平侯府戒備森嚴,你進不去的。”

時雨肯定道:“你就不用操心這個了……央央,京城裡的東西,真的很貴吧?”

戚映竹的糾結之心,與他的糾結,渾然來自兩個世界。時雨完全沒發現戚映竹試圖讓他們分開的心思……戚映竹用複雜的眼神看他半天,終是無奈投降:“我不知道京城裡的物價,姆媽知道。我說的話你也根本沒懂……你根本不知道宣平侯府有多規矩森嚴,和我們現在是不一樣的。”

時雨道:“沒什麼難的。很嚴麼?我很輕鬆就能帶出戚詩瑛啊。”

他的語氣裡,透著無所謂的無情之意。殺幾個人,殺幾百個人,對他從來沒任何困擾。

戚映竹說不通,隻好先按捺住此話題,無奈問他:“你要與我說什麼?”

時雨抬頭瞬間,目中迸出光,黑裡摻著金,被陽光搗碎。戚映竹因他目光而癡住,緊接著聽到他說:“我們下山去玩一晚上,好不好?”

她未回答,他便傾身抱住她的腰,纏她又抱怨她:“讓你的姆媽睡一晚吧……你陪陪我,我好可憐啊。”

事後戚映竹想過。

其實時雨每次的撒嬌,她都有很努力地抵抗過。隻是她的努力,在他麵前一文不值。往往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對她笑一笑,對她說兩句軟話,再又蹭又親,又吮又求……戚映竹就會心軟。

她從來都拒絕不了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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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鎮上燈火明耀,華燈初上,戚映竹與時雨行在還不甚多的人流中。再一次的丟下姆媽下山來玩,這都讓戚映竹覺得緊張而刺激。

戚映竹不停回頭,心憂地看向被自己落在後麵的落雁山。

一隻手伸來,與她握住。戚映竹手指一顫,那伸來的手掌心順勢貼住她的掌心,握緊了她的手。戚映竹睫毛顫一下,抬頭去看。時雨說:“人很多,我拉著你,你就不會走丟了。”

戚映竹也不知道他對牽手的意義有沒有想過,她低聲應了,再次忍不住看身後。

時雨:“我給她點了睡穴,她睡得比你香多了。你就彆想她啦。”

戚映竹赧然,也覺得自己三心二意不好,便認真應下。時雨這才笑起來,拉著她的手,加快腳步進人群。時雨始終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他沒心沒肺,但他同時玩心重。上一次二人偷出來玩,時雨與戚映竹並不算很親近,他對她逗弄的心比較多,而這一次……

這一次,時雨是記得,自己身邊有戚映竹吧。

他會緊拽著她的手,不讓她被人擠到;戚映竹的美貌引得不懷好意的人窺探,他在人群中一道指風彈出,讓人吃痛躲開。他還笨拙地學著照顧戚映竹,例如二人買了糖葫蘆,戚映竹隻嘗了半顆,剩下的全都給了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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