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思補充:“你放心,我自歸來後……性格大變。我家人為了讓我住的舒適些,家裡那些沒用的仆從少了很多,規矩也不嚴。沒有人會影響你們的。”
宋凝思這般熱情相邀,再加上戚映竹此次回京本就是為了宋凝思的婚事,若是不參加表姐的婚宴就離開,戚映竹也過意不去。
戚映竹點了頭。
她與宋凝思上馬車的時候,遙遙向著侯府外巷另一個方向的騎在馬上的青年微點頭致意。閆騰風見到戚映竹平安和宋凝思離開,放下了心。
無論如何,讓戚映竹一個弱女子和時雨那樣看著就危險的少年獨自離開……他仍有些不放心。
迂腐也好,不解也罷。在閆騰風這樣的人眼中,時雨始終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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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折騰,一天下來,侯府人精疲力儘,很快散了。
看完一出好戲,秦隨隨輕飄飄地落了地,步清源跟著她走。秦隨隨意猶未儘,步清源搖扇而笑:“托小樓主的福,戚女郎和時雨離開宣平侯府,住到宋府去了。小樓主說著不管時雨,卻還是這麼好心,讓時雨抱美人離開了。”
秦隨隨:“彆把我說的無私。我是因為時雨不肯去宋府保護宋凝思,我們的任務不好繼續而已……宋凝思隻要察覺了時雨是我們的人,她就會想方設法讓時雨回去宋府。畢竟金光禦那麼厲害的殺手,宋凝思可不敢用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來試金光禦會不會心軟。
“我都是為了任務!”
步清源詫異:“真的麼?我不信。”
步清源:”哎呀,看是小樓主讓唐二郎懷疑誰是惡時雨,難道不是為了讓唐二郎心生懷疑,促成戚女郎不得不離開京城,跟我們走麼?”
“我、我雖然是有那個意思,但是中間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秦隨隨跳腳,不高興地抱起胸,“我本來以為唐琢挑釁時雨,時雨會大開殺戒。他沒法留在侯府,就會搶走阿竹離開這裡。阿竹可憐兮兮地被時雨囚禁,成為時雨的玩物……那樣的話,阿竹會和時雨翻臉,說不定會鬨到今天金光禦和宋凝思的地步。時雨心灰意冷,就斷情絕愛,從此好好給我當殺手,給我賺錢。
“我怎麼知道時雨這麼廢物,離開侯府這樣的事,竟然是阿竹決定的?他都不如一個女郎果決!”
步清源驚訝:“原來如此,小樓主原來是抱著這麼惡意的想法。”
秦隨隨點頭:“對,我就是這麼壞。”
她道:“都怪時雨沒用。”
步清源見她目光閃爍,不禁微微一笑。他輕聲:“喜愛戚女郎這事,違背了時雨的本性。可時雨還是喜歡戚女郎……我也希望此間事了,趕緊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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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侯回來,得知白日府中發生的事,震怒不已。
他和侯夫人爭吵,怎麼能這麼就讓戚映竹離開,彆人會如何看他們?
而且――“那個叫時雨的少年,到底是何人?你真的看到阿竹和那人手拉著手了?荒唐!我侯府的女郎,再不濟,也不會許配給一個下人!”
經曆白天的事,侯夫人精神疲憊。她呆呆地靠著引枕,想到戚映竹割發斷情的決然,心中便一陣劇痛,一陣迷惘。
她錯了麼?
那隻是一個、隻是一個……粗鄙無比、根本配不上阿竹的鄉野小子而已啊!
侯夫人掩袖落淚,此時也生了後悔:“阿竹她心裡怪我們。當日我們就不應送阿竹去落雁山,她不去那裡,就不會認識什麼時雨,就不會鬨出今天這麼荒唐的事……我侯府的女郎,怎麼能有那麼一個人婚配!她是自甘墮落,還是報複我們?”
閉上眼,她仿佛看到世人對侯府的指責,鄙視,指指點點。
侯夫人喃喃自語:“不,我不允許!我決不允許!”
戚詩瑛一直坐在一旁,從下午開始,她就陪在這裡,看她生母喃喃自語,精神恍惚。父親回來後,二人開始爭吵。戚詩瑛一直沒開口,但這時,戚詩瑛忍不住問:
“鄉野粗人怎麼了?怎麼就配不上侯府千金了?何況戚映竹根本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我才是!”
侯夫人心煩意亂,卻還強笑著安慰女兒:“你不要學她。她小時候聽話,沒想到越大越不聽話。”
戚詩瑛幽幽道:“阿父阿母,我也是被當作鄉野粗人長大的。”
君侯不耐煩:“我們說的是那個時雨,又不是你。你瞎敏感什麼?”
戚詩瑛臉一寒。
侯夫人為夫君找補:“你阿父是說,你是真正千金女郎,和他們都不一樣。你不要代入他們,覺得他們可憐。他們那種粗人,就哄騙好人家的女郎,阿竹就是個教訓。”
宣平侯立刻道:“你母親說的不錯!阿竹遲早要後悔,遲早知道我們才是對她好的!等她被拋棄了,想回來侯府,我們可不會理她。”
戚詩瑛問:“為什麼她會回侯府?你們不是說,當日趕走她,她就不能再回來了麼?我們不是早就不認她了麼,為什麼你們覺得她會回來?”
宣平侯麵色難看,深深看女兒一眼:“阿瑛,你今天怎麼回事?都在為誰說話?”
戚詩瑛盯著他們。
她道:“沒什麼,我隻是突然覺得,雖然血脈相通,但我也許根本不認識你們。我隻是突然覺得……”
她目光穿透黑壓壓的夜幕,凝視著空曠的院落。她低聲:“戚映竹很可憐啊。”
有這樣的父母,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十幾年,張口閉口被要求的,儘是侯府的尊嚴、麵子……
連愛一個人,都要被以養育之恩裹挾,逼迫著放棄。
原來戚映竹是這麼可憐的一個人。
屋舍中靜下,宣平侯和侯夫人因為親生女兒的話,都有些神色僵硬。二人正要訓斥女兒,一個慌張的少年聲音從外急急奔來:
“怎麼了,怎麼了?我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回來怎麼就沒了一個姐姐?你們誰趕走的我姐姐啊?我要把映竹姐叫回來!”
戚星垂錯過了所有重要事情,姍姍來遲,喋喋不休,在屋中亂轉。
他被屋中三人齊齊喝一聲:“閉嘴!不許請人回來!”
戚詩瑛:……這個蠢弟弟,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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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氛圍,確實比侯府逼仄的氛圍好許多。
宋凝思單獨給戚映竹備了以院子,隻留一兩個侍女給人用。宋凝思當時雨不存在,根本沒管時雨會住哪間房舍。
時雨睡在戚映竹屋子裡,又有誰關心呢?
時雨慣會裝可憐,他發現戚映竹憐惜自己後,就虛弱地靠著她嚶嚶,纏著她,說自己這裡疼,那裡疼。
戚映竹本就心疼他,給他包紮好傷口後,見他麵色蒼白、精神萎頓。她心一軟,就同意他睡到自己屋中,與自己同床共枕了。
夜裡,同床共枕,戚映竹柔聲:“時雨,你傷口疼不疼,疼的話要告訴我。你夜裡有什麼不便的,也直接告訴我就是。”
時雨漫不經心的:“唔。”
氣氛溫馨間,時雨向戚映竹的方向拱,黏黏糊糊、嚶嚶纏綿。戚映竹滿心懷愛,就見這少年得寸進尺,要她親,要她抱。這也罷了,他不懷好意地伸手到她衣襟中,抓著她的手按向自己……
戚映竹默默地縮回手,往床榻裡挪了挪。她攏緊自己的衣襟,兀自有些緊張。
軟紅帳子映著外頭的梧桐葉子,黑夜中,白色月光落在帳下,時而隨風照在時雨眼睛上。時雨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往她的方向蹭。
戚映竹退的更多。
除了與時雨那種事外,她其實從未與他躺在一張床上。
時雨看到她的躲避,停了下來,不解眨眼。他疑惑她為什麼要躲自己?
時雨道:“我們不睡麼?”
戚映竹:“……”
她乾乾道:“你不要總想著這種事。”
時雨:“……”
他道:“我上麵受了傷,下麵又沒有受傷。你不信的話,摸摸就知道了。”
他來抓她的手,戚映竹依然躲躲閃閃。
戚映竹好笑又好氣,還被他鬨得麵紅耳赤。戚映竹:“時雨,你受了傷,要禁色的。”
時雨緩緩的:“……?”
他呆住:“啊?”
戚映竹溫柔道:“下午時大夫給你看傷時說的話,你不記得了麼?你不記得也沒關係,我記得,我會照顧你的。”
時雨:“……”
――他不記得。
因為那時候他在博取戚映竹的憐愛,他根本沒聽那醫工唧唧歪歪在說些什麼。他以為自己越可憐,戚映竹便越心疼他,對他越好。
他不知道原來他不能和她睡覺了。
時雨悶悶不樂。
他停頓了片刻,為自己爭取:“其實我傷得沒那麼重……”
戚映竹不讚同:“時雨,要聽醫囑,怎能拿身體開玩笑?彆鬨了,睡吧。”
時雨:“可是……”
戚映竹:“時雨!”
時雨:“……”
他突然悶悶道:“央央是壞蛋!”
他氣衝衝地翻過身去睡了,和她離得一丈遠,用被褥蓋住了頭,烏黑的發絲散在褥外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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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戚映竹睡得模模糊糊時,她被時雨推醒。
時雨理直氣壯:“你說你會照顧我。你起來,我要如廁。”
戚映竹迷糊地睡在枕間,看少年坐起,俯視著她。
時雨道:“你給我把著。”
戚映竹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