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一夜過後,天未曾完全亮,...)(1 / 2)

春夜 伊人睽睽 13950 字 8個月前

一夜過後, 天未曾完全亮,魈旃庥匙叛┥素影,唐琢便登上落雁山了。

他身後跟著數十衛士與仆從, 皆沉默地踩著積雪, 沉默地前行。最為首的,跟隨唐琢最緊的,是一名身材高大、戴著麵具的青年, 名喚“阿四”。

這位新來的衛士, 一來便成為了侍衛長, 頗得唐二郎信任,然而如今跟隨在唐二郎身邊的人, 隻知這人進府時便毀了容, 是管事和宮中禦醫親自查過,確認沒問題,又給這人喂了與唐二郎同生共死的蠱蟲之藥,才放心這人留在唐琢身邊。

畢竟唐家大公子的死, 讓人哀傷又心懼。端王府怕唐琢也被那從“秦月夜”叛逃的金光禦所害。

而對阿四更多的底細, 唐琢身邊這些衛士,便不知了。隻因阿四來到端王府後第二日,前一天跟隨唐二郎去宋女郎婚宴的那些衛士,全都死了乾淨。

這筆帳,端王府也推到了金光禦身上。

如今金光禦成為了朝廷和江湖兩方的眼中釘, 兩方都急於找到他來推卸責任。但這人憑空消失,更讓人不安。

那已經是前事了。

如今兩月過去,唐琢的世子之位近乎十拿九穩, 雖他父親還在猶疑,但是端王府並無其他公子。隻要唐琢乾乾淨淨, 世子之位總會給他。

於是唐琢才有空,領著阿四一行人上山,又來探望病重的戚映竹。

禦醫說戚映竹命不久矣,唐琢心慟之餘,並不以為然――如此病弱女郎,更該嫁給她。他自會好好尋良藥續她命,但她若真的早逝……至少她活著的時候,是他妻子。

唐琢原本唯一懼怕的,是戚映竹身邊的少年時雨。

唐琢幾次想殺時雨,卻實力不足,差點被時雨反殺。他心生忌憚,不敢招惹,然而――阿四到他身邊了。

當日滿天下人都在找金光禦報仇,金光禦想活下來,隻能和唐琢合作。他武功那般高,唐二郎又如何不忌憚?這人可比時雨還厲害。

幸好有那同生共死藥,強迫金光禦必須和唐琢命命相護,這樣唐琢才敢放心留下此人。

唐琢立在雪後院落外,隔著籬笆看院中清寒。他微微一笑:“阿竹妹妹今日大約還未醒,我們等一等。”

身後人不疑,阿四的目光落在一處,微微停頓。

唐琢從不疑心這人敏銳的觀察力,當即順著阿四的目光,走了幾步去看。木門外,積雪一夜後凝得更實,有人字跡歪歪扭扭,在雪地上寫了幾個字:

“我去找治病的藥,等我。”

唐琢麵色驀地寒下,他沉聲:“是時雨。”

――阿竹妹妹身邊,有這麼一筆爛字的人,隻能是“惡時雨”。

“惡時雨”走了?

唐琢目光閃爍,立時覺得這是自己攻陷戚映竹的好機會。他囑咐身後的阿四:“把字抹掉。”

阿四點頭。

唐二郎振振衣袂,這一次,沒有了時雨的顧忌,他直接推開院門,大搖大擺地進去。隻是臨近女郎的閨房門前,唐琢遲疑一下,決定還是要顧忌一下身份。

他溫和地隔著門:“阿竹妹妹,我來看你了。”

他料想戚映竹病重昏迷,此時不醒,他便能直接帶人,進去無所顧忌地把戚映竹搶走,藏起來。

不想屋舍中傳出幾聲悶咳,戚映竹那虛弱的聲音傳出:“唐二哥麼?稍等。”

唐琢聽到她聲音,心間猛喜,不覺一蕩,當真聽話地束袖立在門外,等著女郎梳洗。

他先前那孟浪之事行得荒唐,此時為說服戚映竹,怕戚映竹太過剛烈,他自要補救。

而屋中的戚映竹撐著氣,擦掉眼中落淚,吃力地收整自己。她昨夜哭了一整夜,在夢裡反複地念想那離去的少年。她一直想著時雨落下的那滴淚,心痛如絞……

一夜難眠,此時還不得不應付唐琢。

阿四立在院門外,其他衛士三三兩兩地站在後,監督著他。幾丈外,唐琢柔情蜜意地與戚映竹隔著門簾說話,扮演溫情之人。

阿四嗤笑。

他知道唐琢對他不完全放心,出行必帶衛士監督他。唐二郎這般狹隘……但是阿四也無所謂。他隻是借這個人避難而已,有朝一日,待他傷勢養好,待追殺之人慢慢淡了,他自然會離開這裡。

他是吃了那什麼命命相護的藥,讓他不得殺唐琢。但是,唐琢不招惹他,他好端端地殺一個未來的王侯做什麼?

唐二郎太過小氣了。

此時……阿四接受任務,去消毀時雨留下的字。

挺簡單的一個任務。

阿四垂眸,目光閃爍:小時雨啊……可憐巴巴,喜歡上一個活不了多久的人,害得他都不忍心欺負小時雨了。

何況時雨其實因為戚映竹的緣故,一直在對付金光禦一事上,稍微遊離在外。

相信隻要“秦月夜”放棄追殺金光禦,時雨是不會主動來殺金光禦的。

至於“秦月夜”的追殺……反正金光禦已經消失了,以後也不會出山了。他不會再招惹“秦月夜”的殺手,秦隨隨聰明的話,就應該在宋凝思婚宴後,徹底從中原撤退,好好經營她的殺手樓。

畢竟之前“秦月夜”的內鬥,殺手樓折損的人太多了。不然怎麼會追殺金光禦這種事,都需要步清源和秦隨隨親自出山?

也多虧殺手樓現在人手不足,金光禦才有消失的機會……接下來幾年,“秦月夜”應該都會韜光養晦吧。

阿四一邊想著這些利害關係,一邊慢慢地抬腳,漫不經心地用靴子掃雪。他腳下雪挪動間,OO@@,將地上那行字抹去。

阿四做好這些,神色微妙地笑了一下,邁步就跨過木門,進入院中。那些偷偷監督他的衛士們連忙上前,見地上的字跡果然被抹乾淨了,才放下心,回頭稟告二郎。

主屋前,隔著氈簾,戚映竹輕聲細語地、疲憊萬分地,推拒唐二郎:“我不與你下山,我在山上住的清靜。”

唐琢哀求:“阿竹妹妹,我都說那日動手動腳,是我情難自禁。世間任何一郎君,麵對喜愛的女郎,都是忍不住的……我已發誓我不會再那般對你,為了討你歡心,我都不會去找時雨的麻煩,為何你還不信我呢?我隻想帶你下山,讓你得到好好救治而已。”

戚映竹沒揭穿他的謊言。誰知道若是這人知曉自己猜出他和時雨之間的交易,這人會不會鋌而走險,直接殺了自己呢?

唐琢的心狠手辣,巧言令色,戚映竹已然看清。隻是礙於他身份,她隻能虛與委蛇。

戚映竹道:“時雨會照顧我的。”

唐琢一窒。

他麵容微猙獰,脫口而出:“那麼時雨呢?我天未亮就過來找你,他人呢?我告訴你吧阿竹,他已經拋棄你了,不要你了!他年紀小小,心性不定,愛一時恨一時,都是很難說的。他不像我這般愛了你許多年……我隻想幫你。”

阿四微微挑眉。

他立在台階下,隔著氈簾,看不到戚映竹的身形,但他心裡生了興趣。

其實他從未見過戚映竹的廬山真麵目。他很好奇,一個病得快死了的人,該是生的多花容月貌,才會讓唐二郎發瘋這麼久,連小時雨都念念不忘,賴在這裡這麼久?

唐琢已經急躁萬分,他沉聲:“阿竹妹妹,我是為了你好,今日你必須跟我下山。”

他手抓住簾子,就要掀開。一道些許戾氣的少年聲音從院門外傳來:“住手!你敢碰我姐一下,今天誰也彆想下山!”

唐琢扭頭,看到是戚星垂氣喘籲籲地走過來,身後跟著狐假虎威的宣平王府的衛士仆從們。

戚星垂沉著臉,瞪著唐琢。這人那天打傷他!不知道對他姐做了什麼!他醒後鬨著要算賬,阿父阿母還把他關起來!

他算是看清唐琢真麵目了。他之前還嫌棄時雨身份不配映竹姐,但是和唐琢相比,時雨做姐夫,簡直完美。

戚星垂怒氣衝衝地走來:他必然要幫戚映竹一把。

他因混賬,不是喝酒就是出府打架,不知多少次錯過幫映竹姐的機會。幸好這一次他乖乖待在府中,時雨昨夜找他、將戚映竹托付給他的時候,戚星垂才沒有錯過。

―唐琢和戚星垂鬨了一通,唐琢惱羞成怒,戚星垂胡攪蠻纏,戚映竹拒絕跟他二人任何一方下山,兩人各自不情不願地看著對方下山。

但戚星垂仍有勝利的感覺。

因為戚星垂留了仆從照顧姐姐。唐琢……他一個人都沒能留下。

唐琢拂袖離去,鐵青著臉,不與戚星垂那個幼稚小孩鬥氣。但是,他悵然若失,想到今日阿竹說話時的虛弱,他心裡浮起恐懼感。

唐琢掙紮許久,想到自己的世子之位,再想戚映竹的身體……他回頭對衛士勉強吩咐兩句:“拿些錢財散出去,雇些江湖俠客去天山,看能不能把那九玉蓮買下來。”

唐琢喃喃自語:“我若是能救阿竹妹妹的命,她就會跟我吧?”

山上,兩批人走後,仆從們去收拾屋舍、熬藥。

戚映竹鬱鬱地披衣靠著床榻,怔忡地望著凝乳般的窗外雪發呆。一會兒,她便淚水凝凝,但她又擦去眼中淚,下巴靠在膝蓋上,抱住自己單薄的身子。

她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很不好了。

今早從內舍到屋舍門口的那幾步距離,她都頭暈目眩,惡心難受。

之後一天天,恐怕會更糟。

她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她想念時雨。

但是時雨已經走了。

他是害怕了吧……害怕也正常。他從未有過那般感情,他第一次麵對的人就是將死之人,他心生懼怕,轉身逃走。

也怪她心生期盼,明知自己身體不好,還拉著他沉淪。

但是……雖然有這麼多緣故,戚映竹仍然想念時雨。

他是徹底走了,不再回頭了麼?

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等不來時雨了吧?

她會在這裡落寞離世,而時雨躲起來……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是她還是想再等一等,她期盼地想著,萬一時雨不害怕了呢,萬一時雨回來了呢?

怪她卑鄙,想要時雨陪伴。明明說好隻眷戀一點兒,明明說好隻要能曾經擁有便好,明明說過不想讓時雨傷心……人卻是這麼貪心又膽小。

在戚映竹一日日等待又無望的時候,少年時雨已經出關,拿著地輿圖,混在了去天山的路上。

時雨不關心江湖事已經半年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很多人趕往天山,都是想搶那九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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