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時雨走後,戚映竹帶著葉行...)(2 / 2)

春夜 伊人睽睽 15875 字 8個月前

戚映竹微笑:“那時,我遇到了一些事。若非那些事,我當與時雨在成親。”

她向眾人介紹:“若非那些江湖恩怨,養父養母還願意認我的話,其實時雨當叫你們一聲‘阿父阿母’。那時候我還以為我能嫁了時雨呢。”

唐琢臉色微冷,有些僵。

他盯著戚映竹,戚映竹仰目,溫溫柔柔地看著他,卻並不避閃。

唐琢笑了――

帶刺兒啊。

美麗的、脆弱的、顧影自憐的山間山茶,兀自綻放得繁美潔白,香氣馥鬱人間……竟也帶著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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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不冷不熱,唐琢如何憶昔日,戚映竹便如何不動聲色地憶她與時雨不為人知的曾經。唐琢若要回憶他如何爬樹看她,戚映竹便要回憶時雨偷偷去山中尋她。

宣平侯如木頭人一般。

宣平侯夫人神色越發不安,左看看,右看看。

當夜這頓飯吃飯,唐琢深深看宣平侯一眼,起身告退。戚映竹推脫身體不適,也告辭而走,侯夫人未能攔住。戚映竹回去後,便將床上躺著的小孩兒喊醒:“收拾一下,我們快些離開這裡。”

葉行:“啊?”

戚映竹擰眉:“這裡不對勁兒,有人暗藏禍心,我被騙了。”

戚映竹帶著葉行從後門出府,她自是不會武功,但是葉行會一些。戚映竹不能放下心,果然,二人出了侯府後門,迎來的是火燭光高照,宣平侯和侯夫人立在那裡等她。

侯夫人不忍道:“阿竹,彆折騰了,回去歇著吧。”

戚映竹仰目,盯著不作為的宣平侯:“衛士說您病重,快死了,讓我回來見您最後一麵。”

宣平侯閉目,側過臉。他肩膀僵硬,但他不敢看養女的眼睛。

侯夫人見養女這般盯著他們,她在旁難受無比,下台階要摟戚映竹。戚映竹往旁邊躲開,侯夫人捂著臉哭道:“阿竹,我和你阿父也沒有法子啊!你不在京城,不知道你阿父在朝上被人如何攻擊,你阿父都從大獄中走過一遭了。

“是那端王世子非要得到你,他說這般做,隻要你回來,他就幫你阿父洗清罪,咱們宣平侯府就能保住了啊。那唐琢待你十分喜歡,你就是入了他的府,也不會吃虧的。”

戚映竹不能明白,她恍惚道:“可是他都娶妻了啊!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侯夫人低著頭不敢看她:“……你身份不好,隻是侯府的養女,論理,其實你也做不了正妻。你本來就是村野丫頭,隻是運氣好被我們養了……端王世子的意思,是讓你進府做他的妾室。

“雖是妾室,但他定然獨獨愛你!你是知道他的……我們從小看著他長大,他也是個好孩子!他一直那般喜歡你,你不委屈的!你一個村野丫頭當上端王世子的妾,這其實是好運氣,對不對?”

戚映竹不認識他們了。

侯府後門的巷中燈火煊赫,葉行因身體不適,悶悶地躲在她懷裡。而戚映竹仰頭,端詳著自己養父養母的麵孔。她想到自己是如何說服藥娘子和葉行,聽到養父病了,她如何著急,如何良心不安……她那般著急地回來,她期待著他們對自己的愛,可他們這般回報她。

他們其實根本沒有愛過她吧?

那些許溫情,明明存在過……難道真的隻是她幻想麼?

這場夢,到底是從戚詩瑛回到侯府開始變了,還是它從一開始,就僅僅是她的一場想象中的夢呢?

戚映竹垂下眼,她又閉上目,寂寥無比地立在原地。燈籠的光照在她麵上、身上,她懷裡摟著一個孩子,像是被黑暗中的巨獸吞噬。

侯夫人下台階,向她伸手:“阿竹……”

戚映竹閉目落淚。

她哽咽:“我真的運氣好麼?我是因運氣好,我生父生母才去救得你們,生母落了病根,害得我出生便羸弱,一直生病麼?我是因運氣好,你們才從小更愛星垂,我越長大,你們越冷落我麼?我是因運氣好,才去落雁山養病,最後差點死在那裡麼?

“你們,真的是我的‘運氣好’麼?”

宣平侯忍不住了,他抬目來看她,沙啞道:“到底父母子女一場……”

戚映竹閉目而泣:“父母子女一場,便要將我推往火坑麼?”

侯夫人急急道:“如何是火坑?端王世子那般愛你……”

戚映竹與人說話總是溫溫柔柔,她第一次聲音抬高,將懷裡的葉行都嚇一跳:“我不喜歡!”

宣平侯冷下臉:“阿竹!我們養你一場,你這般對我們說話!”

戚映竹往後退一步,她周身無力,手腳發麻。她看著這些魑魅魍魎,彆過臉,隻是落淚,不願說話了。她抱緊懷裡的葉行,落淚得不能自已,多年感情、幼時情誼……都讓她心如刀割,寸寸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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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被關了起來。

她唯一的要求是,讓葉行出去,不然她絕食以抗,唐琢絕不可能得到她。

侯府無奈,又覺得一個小孩兒不會有威脅,再加上這小孩兒太難養,第一天就差點因食物中毒而死,他們隻好放葉行走。葉行臨去前,抱住她,他乖巧道:“阿竹姐你彆擔心,我去找‘秦月夜’,我知道怎麼聯係他們……我師父快回來了。”

他遲疑一下,說:“你彆哭,你運氣好的――我師父是愛你的。”

戚映竹落淚。

她讓葉行走,自然是要葉行搬救兵。其實她也不太害怕,她知道若是時雨忙完了,時雨會來找她。她隻是很傷心,很難過,恨自己太蠢太心軟。她祈求些許溫情,卻被虛假的父母子女情欺騙。

那種東西,她也許從來沒有得到過……她卻因這種可笑的原因而麵臨如今情況。

就連唐琢都知道……養父養母是她的軟肋,她因自己那畸形的對親情的渴望,而作繭自縛。

戚映竹太恨自己了,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她被關起來,等著送去端王府。而她整日在屋中落淚,精神萎靡,很快便病倒了,侯府自是慌慌張張地張羅著為她看病。

唐琢怕“秦月夜”的人有什麼陰謀詭計,也怕時雨到來,他聽說戚映竹病了也十分警惕,不敢隨意放醫者去侯府。唐琢派阿四帶著衛士在侯府巡邏,隻有阿四能夠抵擋時雨和“秦月夜”――

唐琢再不會弄丟戚映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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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卻很心不在焉。

夜裡,他查到了自己想查到的消息,匆匆與人交班後,便趕回自己的地方。

宋凝思沒有得到她兒子,她也不睡,蜷縮在床榻上,抱臂赤足,久久出神。屋中沒有點燈燭,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便看到一個黑影赫赫地立在床前。

宋凝思麵無表情,到了今日,她誰也不怕了。

阿四俯身便掐住她咽喉,他盯著她蒼白後青紫的臉,她在他手下氣息微弱,隻要他再加重力氣,她就會死……阿四驀地鬆開手,但他恨不得掐死這個女人。

他如雄獅一般俯身而就,緊扣著她咬牙切齒:“我查到了……我查到你這些年帶著我兒子,如何東躲西藏了!兩年,整整兩年!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是我兒子!現在他被唐琢關起來,你才想起告訴我?宋凝思,你安的什麼心?”

黑暗中,宋凝思低低地笑。長發淩亂,麵頰青紫,她低頭看著身下錦榻,想的卻是她第一次瑟瑟跟著金光禦走入黑暗的茅草屋中,他告訴她隨便湊合一夜便是。

錦衣玉食,茅草作屋……宋凝思癡癡地笑。

她驀地抬頭,用怨毒的眼神看他,再不加掩飾:

“你不明白麼?你難道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你真的看不出我惡你嗎?

“金光禦,你聽好了!你和我在一起,隻會讓我不斷地被追殺,不斷地受委屈,不斷地讓我孩子受委屈。我想逃離你,我想帶著兒子遠離你,離你越遠越好……我怎麼會告訴你那是你兒子?我根本不想告訴你!”

她落下淚,笑容枯寂無力,既扭曲,又寂寥:“我希望我和我兒子的未來,沒有你。我想要一個沒有你的未來……你懂嗎?你能放過我麼?”

金光禦怔然看著她。

他和她恩恩怨怨多年,他卻在此時覺得周身力氣全無。

他怔忡地問:“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

他低下頭,高大身材在她麵前低矮下去。他聲音帶著惶惑和頹廢,哽道:“為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全是我自作多情麼?”

宋凝思答:“不,我是愛你的。

“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太苦了。我隻是想過沒有殺手的生活,想看到平靜的人間炊煙,你為什麼非要將顛沛流離的生活帶給我呢?

“金光禦,給我一個平靜的未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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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時分,夜雨敲窗,劈裡啪啦。

戚映竹坐在屋中落淚時,暴雨中,她忽然聽到清晰的聲音:“我帶好吃的給你,你哭什麼?”

戚映竹一怔,猛地抬頭,看四周空寂。她赤足下床,奔到窗口。她瑟縮半晌,終是鼓起勇氣一下子拉開窗――

滿窗風雨,她看到軒昂青年黑衣凜然,立在窗外。他身上不沾雨,睫毛濃長眉目烏黑,淡然看著她。

他揚一揚懷裡的包袱,問:“你不知道我會來找你麼?有什麼好哭的。”

戚映竹眼圈通紅,忍不住笑。其實她沒有哭,她隻是在做樣子給侯府的人看,但是……她此時見到時雨,倒是真的一時心酸,忍不住落了淚。

她怔然仰臉:“你任務執行結束了?”

時雨回答:“沒有啊。”

戚映竹愣一下,道:“……所以你是聽到消息,就放棄了任務,來找我,對麼?”

他“嗯”一聲。

戚映竹望著他:“好多錢的,時雨。”

時雨漫不經心:“對啊,但是……你要是嫁給彆人了,我的錢給誰花呢?”

隔著窗子,戚映竹靜靜看他。他渾然不覺他說的話很讓女郎感動,他心不在焉地側頭,聽著四麵八方的雨聲和衛士們的腳步聲。他正要告訴戚映竹些什麼,戚映竹忽而傾身,隔窗埋入他懷中,抱住他緊窄腰身。

她聞到包袱裡的香味,歎口氣……時雨低頭看她,本想抱她又縮回手,他一時不知自己該如何做。

戚映竹埋頭:“彆難過,時雨。一個單子沒有了,還有其他的單子。我這些年也攢了些錢財……我聽說,你們殺手樓,隻要給錢,就接任務。你也是這樣麼?”

時雨傲然道:“我不是。我身價很高的。”

他怕她介意他殺人,一邊耳聽八方,一邊還要忙碌補充:“我現在不接單子了。”

戚映竹:“那我有事讓你幫忙,給你錢你接不接?”

時雨微怔,他呆了片刻後,低頭看懷裡仰頭望他的女郎。他忽然羞赧,忽然覺得自己這樣不好。他低聲:“你的事,不給錢我也接的。”

戚映竹看著他:“帶我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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