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在山門前假意出手相助?”邱玉嬋條理清晰,“那我問你,梁山伯之所以能入學,是不是因為我幫他補足了一兩金的束脩?”
“一兩金而已!”祝英台理直氣壯,“就算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幫山伯入學!”
“那你怎麼不出錢幫他?為什麼要給我機會傷害他?祝家富可敵國,難道還不及我邱家家大業大?”
“你,”祝英台張口結舌,“你分明知道,山伯他性情敦厚,不願意占我們祝家的便宜!”
“他不肯占你們祝家的便宜,難道就能來占我們邱家的便宜了嗎?請諸位給我評評理,這欠債還錢,是不是天經地義?”
“是啊——”
“也是——”
醫舍門前響起稀稀拉拉的響應聲,這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可是同窗一場,在不缺銀子的情況下,險些把人逼死,這就有些不講道義了吧?
這念頭剛剛轉過醫舍門前少數學子的心間門,邱玉嬋就接著補充道,“我出錢幫梁山伯入學,可曾開口讓他還過一次銀子?祝英台,你自己說,是誰先在我們幾個之間門提起這筆賬的?又是誰給自己定下的半年之約?”
祝英台呐呐道,“這……雖然這些都是山伯先提起的,可他也是不願讓你吃虧,如果不是你步步緊逼……”
“我逼他什麼了?半年之約是他自己定下的,我一沒催促過,二沒威脅過他半年以後不還銀子會怎樣。如今他為了籌錢而跌下山坡,我還要因此而承擔起一份罪責不成?”
聽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在場的諸位學子的麵上儘皆露出一言難儘之色。不會吧?難道事實果真是如此不成?
若真是如此,祝英台她到底是哪兒來的底氣,竟敢在人前這般無中生有、無理取鬨?
大家夥都不敢相信,世間門竟有如此無理取鬨之人。
頭腦清晰,從頭到尾都沒懷疑過邱玉嬋的人,此時更是底氣十足地發出陣陣噓聲。
祝英台被人群中的閒言碎語和吊兒郎當的噓聲氣得眼眶發紅,她習慣性地重重地跺了跺腳,以此來發泄自己羞惱的情緒,“我不跟你說了,你嘴巴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我向來是說不過你的。”
她這麼說,倒顯得邱玉嬋剛剛的那些有條有理的辯解都像是詭辯了一樣。
邱玉嬋勾起嘴角,眼神卻徹底冷了下來,“不不不,這回你可說錯了。我承認,你剛剛譴責我的那些話呢,說得通通都是對的。我的心啊,它就是黑的。不然不過是一兩金子罷了,我怎麼會為了它差點把人都逼死了呢?”
“邱玉嬋,”祝英台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該不會是瘋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當邱玉嬋巧舌如簧地為自己辯解的時候,祝英台隻覺得生氣。可是她眼下“誠心”認錯了,祝英台反倒害怕了。
想也知道不對啊,似邱玉嬋這般喜歡裝模作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誠心地在人前承認自己錯誤的一天呢?她必定是又準備了什麼話術,在前頭等著她了!
邱玉嬋才懶得同祝英台多費口舌呢,她麵向醫舍前的諸多學子,“還請諸位同窗為我做個證,今日我邱玉嬋誠心認錯,當初我就不該假意出手、幫助梁山伯入學;後來也不該將人家的良心話當真,同意了他提出的半年內還清欠款的承諾。
為了彌補我的過錯,今日梁山伯若是平安無事,我們之間門的債務便一筆勾銷,我再另外給他一百兩金,作為他受傷的補償。
今日他若是不幸去世了,明日我便下山,取五百兩金給他家人做補償!”
邱玉嬋話音剛落,醫舍門前登時就是一片嘩然!
他們早就從邱玉嬋有理有據的敘述中,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再是同情心泛濫、憐憫傷患、同情弱小、友愛同窗的人,也不會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邱玉嬋有半點錯誤。
最多感歎一句,這祝英台跟邱玉嬋之間門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啊?就梁山伯為了采摘藥材、賣藥還錢、不行受傷這麼關係老遠的事情,也能強行把鍋甩給邱玉嬋?
但最多也就是這樣了,梁山伯摘藥還錢有錯嗎?不幸受傷還不夠慘嗎?又不是他攛掇得祝英台來邱玉嬋這兒為他討回公道。
祝英台雖然無理取鬨了些,但是要強行將之歸類為關心則亂、祝邱舊怨也不是不行。
隻是這邱玉嬋在這整件事情裡,確實是無辜了一些、倒黴了一些哈。不過那也是他們三個人的事情,他們在站的各位,最多湊在一起吃吃瓜好伐?
直到邱玉嬋的驚天一語現世,諸位學子手中的瓜瞬間門就不香了,他們酸了!
五百金啊!五百金是什麼概念?
這裡是萬鬆書院,是整個杭州最好、最出名的書院。
而他們呢?是這整個杭州最好、最出名的書院的學生。他們來這裡求學,就相當於是半隻腳踏入了官場。
儘管如此,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在離開書院以後,可能終其一生,都賺不到五百兩金!
這個世界的階層就是這麼固化,有些人,可以出一百兩金來上學;有些人,甚至能把同窗的束脩也都一並出了;而有些人呢,他們僅僅是為了入學的九兩金,就要傾儘全家之力來攢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