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啾啾,今天翠翠,邱玉嬋,你到底還認識幾個姑娘!”
“不是,我這……哪來的啾啾?”
“就是七夕給你送荷包的那個!”
邱玉嬋糾正道,“七夕帶頭給我送荷包的那位姑娘叫知秋——藺知秋。”
“好啊你!你竟然還記得她的名字?你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很感動?她一個姑娘,這麼勇敢地在七夕這天給你送荷包?你是不是心裡有她?”
“文才兄,你冷靜點,我隻是記憶好了一點點嘛。你看翠翠姑娘,她剛剛喊我崔公子欸,我們真的不熟,她隻是我表妹的表妹而已。”
崔家人個個沾親帶故,彆說是表妹的表妹了,真要扯起來,就是表妹的表妹的表妹,也不是不能扯上的。
但是邱玉嬋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呢?隻見她一臉真誠,好像當真如此。
從來沒見過邱公子在數位姑娘中遊刃有餘地周旋的場麵,單純的文才兄立馬就相信了她的說辭。
他們看似攀談了很久,但是一番快問快答下來,其實也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
就在這短暫的一段時間裡麵,崔翠翠一直靜靜地看著邱玉嬋和馬文才交流。
她想起了邱玉嬋方才大聲喊出的名字,是“文才兄”吧?
那位太守是怎麼稱呼自己家的那位公子的來著,我兒文才?
崔翠翠將自己獲得的消息一一對應,最後竟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那位太守讓她儘力勾搭的兒子,怕是就是眼前這位,在眾人麵前,也敢肆意表達自己對崔……不對,崔家這位“小小姐”的本名,其實是姓邱。
這位馬公子,還真是不知避諱啊。
明明知道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其實是一個“男人”,他也敢當著眾人的麵,這樣肆意地表達著自己對她的親近和喜愛嗎?
最讓人嫉妒的,是他竟然可以得到對方的回應!
為什麼?同樣是喜歡著一個自己甚至都不應該喜歡的人,她連泄露出自己一絲一毫的心意都不敢,他卻可以這樣幸運,得到對方的回應呢?
在萬鬆書院見到自己的“未婚夫”的第一天,崔翠翠對他的第一觀感——嫉妒。
但是很快,她就收斂好自己麵上的情緒。並且在那兩個年輕人將注意力轉向她之前,下定了決心——之前腦子裡想過的那些有關於合作的想法,現在通通都可以丟了。
說到底,邱玉嬋不是男兒,甚至是崔家主家真正的金尊玉貴的小小姐。
她姓邱,不姓崔又怎樣?
隻要崔家這任的繼承人,下任的繼承人,都願意承認她的身份。那她就是崔家真正的小姐們、都要敬著捧著的崔家小小姐。
馬太守早先不願意找身份貴重的兒媳婦,是以為他兒子真心喜歡男人,擔心找到一個強勢的親家,將來他會控製不住局麵。
可是如果馬文才喜歡的人是邱玉嬋,那他就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兒媳婦的身份越高,他反而越開心,因為之後兩家就可以強強聯合、而全然不用擔心後顧之憂了。
雖然現在她也不是不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信息差,對眼前這對小情侶做些什麼。可她一旦知道了馬家的那位公子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她的小小姐、她的小公子,她哪裡還會舍得?
等她在腦海中頃刻間思慮清楚自己接下來究竟該做些什麼,眼前的兩個人也結束了他們的快問快答。
本應算是她“未婚夫”的馬家大公子,轉過頭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盯著她看。
看出來他真的很不想把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她身上了,但還是要一幀一幀地打量過她,確定她對他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威脅。
反倒是本應該算做是她的“情敵”的邱玉嬋,她眉眼帶笑,眼神裡儘是在遠方重逢家人的歡喜,沒有一絲一毫的陌生和害怕自己的身份會因此暴露的擔憂。
“翠翠姑娘,我叫邱玉嬋,姓邱不姓崔。我記得我們去歲在崔家老夫人的壽辰宴上見過對吧?當時我就是跟我表妹一塊到崔家見見世麵,其實並非崔家人。”她一邊說,還一邊狡黠地衝她眨眼睛。
比起提醒她什麼,倒更像是在解釋這些東西給外人聽。顯得她們二人之間,天然就多了一股子的信賴和親近。
其實本來也是如此,邱玉嬋回憶這個小姑娘是誰以後,就隨之回憶起了更多。
其實她對她當初做出的選擇,留下的印象還蠻深刻的。
隻是這個小姑娘後來又一心紮到了跟她的小姐妹們扯頭花的活動中,好像沒有要跟她深交的意思,邱玉嬋對她的印象,這才慢慢地淡了的。
不過解釋清楚身份的問題以後,新的問題就來了,“翠翠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的?”其實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隻是沒想到有些事情竟然會這樣巧合。
果不其然,崔翠翠道,“其實,是杭州的馬太守邀請我上山來的。”
“什麼!”這回按捺不住出聲的卻是馬文才了,“我爹竟然還給你安排了女人!”
邱玉嬋當著崔翠翠的麵,避過她們身後的那群學子,狠狠地踩了馬文才一腳,“文才兄,這是我表妹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了,麻煩你說話注意點!”
什麼叫還給她安排了女人啊?
翠翠是那種任人安排的女子嗎?這話就是不傳出去,隻是落在身後那群學子的耳朵裡,對小姑娘的名聲也很不友好好伐?
邱玉嬋雖然自己不大在意這些,但是時代所限,她還是要幫彆的小姑娘注意一點類似的問題的。
“嗬嗬,不要緊的。”其實崔翠翠早在答應馬太守要上山來的時候,就已經不在意這些問題了。
但是邱玉嬋願意為她操心,她真的很開心。
於是崔翠翠將視線轉向已經準備要喝上三大缸的老陳醋的馬文才,“不過,我大概不是馬太守安排給邱公子的女人,而是他安排給您的——馬文才——馬公子。”
“什麼?”少見的,馬文才竟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崔翠翠的話。
看來邱玉嬋對於崔翠翠的維護,是真的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好在凡事隻要不過分涉及邱玉嬋,他的腦子就還夠用。
隻見馬文才嫌棄地擰緊眉頭,但他顯然還牢記著邱玉嬋剛剛說過的話——要注意姑娘家的名聲問題,所以他搬出了梅文軒,“你該不會就是梅師兄在山門口時說的那個,我爹給我送的未婚妻吧?”
所以她都上山來了,彆人還能怎麼幫她注意她的名聲啊?
這果然是——他爹的問題吧!
他爹果然是一個老禍害!禍害了自己的兒子還不夠,還要去禍害彆人家的女兒!
馬文才眼巴巴地看向邱玉嬋——這事兒真的不怪我。
邱玉嬋當然知道這樣的道理,她借著寬大的袖口做遮掩,安撫性地拍了拍馬文才的手——隻要你說話注意一點,不要帶著主觀上的惡意,到時候我們就把賬全都算到你爹頭上叭!
馬文才美滋滋地抓住了邱玉嬋主動送上門的手,當場來了一個十指相扣——嘖嘖,這就是聽話的獎勵麼?
邱玉嬋:“……”我不是這個意思。
崔翠翠的視線仿若不經意一般地從她二人被衣袖遮擋著的、交握的雙手的位置處劃過,“馬太守隻不過是想趁公子回山以前,將你我二人的未婚夫妻的名頭坐實罷了。
雖說婚姻大事乃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你我二人,一無文書為憑,二於信物為證,如何能算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哼,”馬公子聽了這話,被略微覺得自己的心情轉好了些,“你知道就好。”
他爹的個性他還是了解的,行事雖然霸道,但是這種明顯需要女方配合——不然怎麼讓女方放下矜持、主動過來勾引他——的事情,他爹肯定是不會掉鏈子,找來一個真正清高、或是完全不明內情的女子,將其送上山的。
隻是崔翠翠方才那般話,已然是表達出了自己改變心意、不願再按照馬太守之前吩咐的那般行事的意思了。
不管她這是改邪歸正了,還是因為——邱大公子,隻要之後她不主動作死,馬文才可以不在人前揭穿這一點。
就當是給邱玉嬋一點麵子,照顧一下女兒家的名聲嘍。
崔翠翠顯然是從馬文才的話裡聽出了他的意思,她原以為這隻是一個狂妄自大、僅憑自己心意行事的臭男人,沒想到他人雖然不在山上,但對於情況局勢的把握,卻是清楚透徹的。
一來就根據自己對他爹的了解,摸清了她的大半底細。
崔翠翠更加堅定了自己投誠的心思,“我身份低微,不得不在馬太守的“暗示”之下上山。”
其實真的就隻是暗示罷了,但崔翠翠這個語氣,倒像是自己受了什麼見不得的威脅一般。
這樣,就算是再愛好打抱不平的人,也不會為了她話裡的一句“暗示”,為她對上馬太守。但是心中對她的憐憫和憐惜,卻是少不了的。
“公子文武雙全,翠翠自知不配,隻求公子能讓我留到十月以後再下山,也算是翠翠為此事儘了心力了。”
其實現在下山也不是不行,反正她都已經改變心意,這件事情的最終結果,端看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博弈了。
可是邱玉嬋在這裡,她們都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麵了。
如今她又有了心上人,嫁做人婦以後,定如六姑娘——邱玉嬋的娘親崔蘭秀在崔家的排名——一般,娘親都不一定常回,更何況是外祖家了。
崔翠翠想留下來,多看看她。
馬文才沒有意見,他雖然希望崔翠翠早點離開,但是走了一個崔翠翠,指不定他爹又要送來一個馬翠翠、邱翠翠。
還不如留她下來,省得在他有時間回去跟他爹翻臉之前,他又要出什麼昏招來惡心他和玉嬋。
他們在這裡交流寒暄的功夫,後麵那群看熱鬨的學子們似乎也聽明白了。
怎麼?原來這位翠翠姑娘竟不是邱兄他爹給他送來的未婚妻,而是文才兄他爹給他送來的未婚妻嗎?
結果送上山來才發現,這姑娘竟然又是邱兄的“舊相識”?
嘖嘖嘖,看來他們這輩子,是彆想看見邱兄在感情上吃一次虧了呀。
曖昧對象有了未婚妻又如何,誰又規定了曖昧對象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又一個曖昧對象了?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可惜萬鬆書院的學子們,此刻幾乎都已經在這裡聚集齊了。隻能吃瓜,卻不能分享瓜,這瓜的新鮮甜美,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好在這次出門比賽,他們認識了不少其它書院的學子們。
現在,他們就要讓他們萬鬆書院出產的瓜走出院門、走出小鎮,傳遍整個杭州!
邱玉嬋還不知道,自己在萬鬆書院的基本已經沒有了的風評,要讓她這個名字在外界的名聲也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剛剛比完賽、登完高、回到書院,她實在是沒有那些有瓜萬事足的家夥那麼有活力。
她想休息,休息以前還要到梅師兄那裡,跟他談一談翠翠姑娘的事情。
這姑娘是崔家的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而且按照她的想法,她還想在書院內再住一段時間……等到邱玉嬋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完,她也已經筋疲力儘。
儘管馬文才真的很好奇,她曾經跟他許諾過的、想要告訴他的秘密究竟是什麼,這會兒他也不好再提。
等到了第二天,不等馬文才猶豫著、糾結著,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提起之前的話題,邱玉嬋就先一步激動地拉住了他的手,“文才兄!讓我們一起去解決齊文斌這個敗類吧!”
馬文才:“……行吧。”QAQ
昨天傍晚,邱玉嬋上醫舍去找梅師兄談翠翠姑娘的事情的時候,梅姑娘正好也在那裡。
之前的月事帶事件,她本來是想幫忙查查那條月事帶是哪來的。雖然不一定能查得到,但是萬一能夠幫上一點兒忙呢?
結果月事帶的來曆還沒查到太多,她就先查到了一件不太得了的事情——齊文斌帶來的那個“書童”,好像是個女人!
說起齊文斌的書童,萬鬆書院的學子們可能沒有幾個是對她有印象的。
反正邱玉嬋就記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初見的時候,邱玉嬋甚至覺得齊文斌可能家庭貧寒到帶不起書童。
但是這樣的情況,書院還真是少有。
像齊文斌這樣的情況,書院就更是少有了。
好在書院紈絝子弟多,邱玉嬋隨便挑了個話題帶了帶,他們就提到了當初。
齊文斌當初應該是最早上山的一名學子了,他就候在山門外,等遇到了合(富)適(貴)的學子,他就上前去結(巴)交(結)。
當時不乏有煩他或者看不起他的學子,嘲笑他連個書童都養不起,他就說他的書童早就進書院安置他倆的行李去了。
這大概就是萬鬆書院所有的學子們,對齊文斌身邊的書童的全部印象了。
因為書童進書院以後,是有自己的單獨的區域要待的。
除了馬公子這樣嬌生慣養的,總是要使喚身邊的下人的,其他學子跟自己的書童要少有交流,就是偶爾會傳喚他們出來做做事。
齊文斌傳喚自己的書童的次數是——一次都沒有。
彆說是在這些公子哥的眼裡了,就是在其他書童眼裡,齊文斌這位書童的存在感都相當低。
邱玉嬋和馬文才把阿實和曹率都傳來了,這才拚拚湊湊得到一點兒消息。
那個叫“來福”的書童,生就一副瘦瘦小小的樣子。反應還慢,有時候你喊他的名字,他還要一小會兒的功夫才能反應過來。
隻是他們著實是看不出“他”是一個女人,那個真名不知道是不是叫“來福”的書童,整個人生得乾巴黑瘦,手上有不少繭子,皮膚更是粗糙。
比起她來,曹率這個整個人都白胖圓溜的,反而都要更像是一個女人。
梅儀婷也是在調查的時,才意外發現這件事情的。
這個叫“來福”的書童,“他”會繡花。
不是那種愛好式的、或者是迫於生計,不得不親自動手為自己縫補衣物。“他”甚至會下山接些繡活兒回來做。
隻是“他”連手心的肌膚都生得十分粗糙,繡樓裡的老板娘不肯給“他”精細活兒做,“他”隻能依靠走量來賺錢。
從開學初到如今,至今都沒有斷過。
“書童”的待遇不比那些學子們,他們隻能住四人一間的通鋪。
“來福”不想讓人發現這件事情,隻能夜裡繡花,白天補覺。
夜裡繡花費油,“他”就拿著那些花樣在外麵做。月光亮時,就就著月光做,月色不好的時候,就點燈做。
梅姑娘“他”繡花的地方是在一間雜物房的門口,那裡甚少有人經過,還是她發現端倪讓人去調查了,這才發現了這件事情。
夜裡繡花費眼,白天的時候,那書童看人都困難,可“他”還是在繡樓裡接了很多活兒。
“他”每次下山都沒換衣服,可能是怕被人發現。到了繡樓,就謊稱這些活計都是自己的娘子做的。
這麼辛苦地賺錢,從開始到現在,“他”還是隻有兩件洗得發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