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一個半月,賈赦都在為天師府的風水改建而努力,接到聖旨他還愣了愣,剛還陽那會兒,對於參加聚會這種事,他的態度是多多益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名聲打不出去那也不能見效益。過去這半年,從四爺起,賈赦將所有阿哥認了個遍,在京城裡打響了名頭,還入了康熙的貴眼,如今想找他看相算命的太多,根本不用再炒作。這樣的話,參加各種宴會就是百弊而無一利,攀交情抑或跪/舔的簡直多不勝數,覺得厭煩還是次要的,對於送禮這種事,他避之不及。
若是平常,京城的官員或者巨賈相邀,他還能找個托詞推掉,康熙直接將聖旨頒下來,簡直不給人選擇的餘地。想算命隨時都可以來,隻要金銀到了位,不破玄門的規矩,不違反天道,能說的他都說……用這種招數把人請去擺明是讓人做白工,非但不給錢,還要倒貼一份禮。
雖然心塞到了極點,在大清朝的統治之下,抗旨這種事,他還是不敢做的。如果可以的話,賈赦很想回榮國府去將之前宮裡賜粥賜酒之時留下的琺琅彩瓷碗和同套酒杯拿過來,在康熙生辰的當天給他送回去。他也就隻能想想而已,分家的時候沒拿走,想再去要基本沒戲。就算那真的是康熙賜給他的東西,在拿了七成家產日子越發蒸蒸日上的時候做這種事,難免會落人口實。
在金銀麵前,賈赦難得有這麼理智的時候,他想了想,天師府基本已經改建完畢,也算過吉日,五月十三宜搬遷,這之前他還有件事沒做。如今住的宅子是九爺好心借出來的,就算再摳門,道義還是要的,他白住了這麼久是欠了胤禟一段因果,現在不還,以後還得算幾分利。
談錢傷感情,對賈赦而言,上輩子真是太辛苦,在汴京擺攤算卦,操著販賣私鹽的心,賺著賣稀飯饅頭的錢,還因為為人太善良七天之內幫人家做了兩場*事,一不小心就壞了門規,沒幾天就在給人看相的時候被砍死了。
彆看他還陽之後生活過的越發的好,如魚得水很是滋味,實際是有心結的,看到提著刀的屠戶就會腿軟,把門規看得比啥都重要,彆說眾阿哥就算是當著康熙的麵也決不妥協……為了撈錢真是什麼都豁得出去,蠻拚的呢。
賈赦想了想,然後就寫了封信,定了個日子將胤禟約出來,想請他吃個飯,還一段因果,更重要的是順便問問皇帝生辰送什麼才不失格。這陣子胤禟也挺閒的,彆說他還沒大婚分府,就算是分了,就他這樣的追求,康熙也不會將太重要的事交托過去。皇阿哥這麼高貴的身份他不知道感恩,非得不務正業跑去做生意……大清朝萬裡山河都是愛新覺羅家的,錢算個屁!康熙一直想拯救這個迷途的兒子,一直沒能成功,父子倆堵著氣,胤禟儼然成了成年阿哥之中最清閒的人。接到書信之後,他就拆開看了,發現是賈恩候請客,簡直是百年不遇稀了奇的事,為了表示決心,他還將吃飯的地方定在與福瑞樓相鄰那條街的鮮味樓裡,這不是瞧不起胤禟開的酒樓,而是在向九爺表決心,要是在福瑞樓吃指不定就記賬了。
在眾阿哥之中,同賈赦關係最好的就是四爺和九爺,雖然他們並不歸屬於同一陣營,這並不妨礙各自的友誼,賈恩候是什麼個性滿京城儘人皆知,奪嫡戰乾/他屁事,會站隊太陽簡直要從西邊出來。已經認識好幾個月,胤禟自然明白賈赦的意思,他讓人帶話回去,表示自己知道了,會準時到場,轉身就聯絡了老十,兩人一道去。
意料之外的情況,請胤禟一個人,大老爺就下了很大的決心,來了兩個他覺得荷包不知道要扁下去多少,十阿哥吃東西的陣仗和他闖禍的本事簡直一樣強。看到他第一眼,賈赦就不好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他三天兩頭去福瑞樓啃雞腿就想到這個問題,雖然有心塞的預兆,好歹挺住了。
鮮味樓掌櫃見到九爺進來心臟都不好了,他以為是來砸場子的,大老爺手一揮,“給我們開個包間。”
……
給跪了有沒有?
祖宗!你是我祖宗!
福瑞樓那麼高檔你不去,非來攪和人家的小本生意,雖然這酒樓不是他開的,熬成掌櫃不容易啊!要是因為怠慢了貴人給樓裡招來禍事,連夜就要收拾鋪蓋卷跑路的節奏。掌櫃就算再心塞,還得按賈赦說的做,他想最會做人的調去伺候三位爺,又在點了菜之後親自去後廚督促,讓他們拿出真本事,莫讓貴人嫌棄。
說實在話,那掌櫃真想多了。有個詞叫“物極必反”,像胤禟這樣這種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的,對膳食反而不那麼挑剔,太過精致的菜肴在宮裡天天都能吃到,反而是民間的家常菜,還有點意思。胤禟和胤俄都這麼想,至於大老爺賈赦,因為請客的是他本人,對於菜肴真的完全不嫌棄,比起這個,他更關心的是這一桌會吃掉多少錢。
等上菜這會兒,三人邊喝茶邊閒聊,正說得高興就有人把包廂門給推開了:“聽說九弟和十弟在這裡,卻是什麼風把你們招來了?福瑞樓上好的菜色入不了眼?”來人是三阿哥胤祉,彆看他的文化修養在眾阿哥之中是拔尖的,說起話來真是一點也不討喜,聽了就反感,經常還會忍不住想動手揍他。
請客吃飯還得罪人這種事,賈赦是不會做的,胤祉話音剛落,他就站起來拱手行禮:“給三阿哥請安,您吉祥。今日是在下請客,謝謝九爺將上好的宅邸白借給我住了那麼久,這樣的行為讓我深深的感受到人間自有真情在,實在太感動了。談錢傷感情,我當然不能用金銀這麼俗的東西褻瀆我們偉大的友誼,這才決定吃一頓聊表心意。鮮味樓雖然比不得福瑞樓的菜色精致上檔次,請客總要避嫌的嘛……九爺這麼善良,要是吃飽喝足之後不收我錢,我這心裡過意不去……”
胤祉被他噎著了,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番話雖然有濃濃的跪/舔色彩,道理還是說得通的。老九將宅子借給賈恩候住在京城裡不是秘密,還有人感慨過,拍馬屁的大好機會就讓他搶了先。“得,我就是來打個招呼,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吃。”
(⊙_⊙)……
賈赦完全就是這個表情。三阿哥這番話好似是在拒絕邀請一樣,他從頭到尾就就沒表露過想要留他一道用膳的意思,多厚的臉皮才能坦然的說出這番話?賈赦咂了咂嘴,自己同三阿哥果真是氣場不和。“三爺急著要離開的心情我自然是理解的,身為男人怎麼能讓美人久等?”賈赦滿臉都寫著“我明白”對著胤祉笑得彆有用心。
的確也是彆有用心。
一日日越發黑化的十阿哥胤俄就懂了,立刻接過話頭:“不愧是英俊瀟灑之中帶著儒雅氣息的三哥呢,家有嬌妻美妾,外麵還有紅杏怒放,真讓人豔羨。”
事情的確是真的,想到對方的身份,事情絕不能曝光。
胤祉立刻就要否認,賈赦卻先一步開口,他道:“我瞧您今日紅光滿麵桃花盛開,若不是姑娘那就奇了怪,難不成還是……”聽賈赦這麼說,老九老十秒懂,他們就嘿嘿笑起來,不是漂亮姑娘還能是伶人不成?胤祉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前次的教訓還沒吃夠,他竟然在賈恩候跟前拉了嘲諷,對方一語道破他出來的目的,否認吧,這種事一查就明白,承認吧,又拉不下臉。胤祉想了想說:“彆胡鬨,我是有要緊事。”說完他沒在給賈赦說話之機,轉身就走。
見三阿哥走遠了,老十嘿嘿笑道:“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三真是去和人幽會的?”
賈赦提起旁邊的青花瓷水壺,給自己斟到七分滿,抿了一口之後才悠哉哉開口說:“算命之人不打誑語,我既然敢說,那就是有根據的,他的確是去會美人,還是一位在京城裡很出名的風塵女子。”
大老爺說得太文雅了。
胤禟和胤俄對了個眼神,他們自覺替換了一種說法。
這麼急急吼吼說是有要緊事就是嫖女支去了?
胤禟有深入調查的意思,能拿住其他兄弟的把柄是好事,不過,這種事背地裡做就好了,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便當此時,掌櫃親自敲門,給他們上了滿滿一桌的菜。美端上來一樣,大老爺的眉頭就皺起一分,在最後那盤放好之後,他終於開口了:“這是我們的?好像多了些。”
掌櫃的笑得特彆諂媚,他道:“多出來這些是我們鮮味樓免費贈予三位貴人的,希望您吃得高興,有什麼意見儘管提,我們一定虛心接受。”
這還沒下筷子,能提什麼?
兩位阿哥就想嘗嘗味道,賈赦卻開口了:“不用常,我看看就知道這菜不錯,不過,你這心腸有點不好,長著一副奸商之相,價格方麵鐵定有水分。”
給他跪了,掌櫃在酒樓裡摸爬滾打無數年,他見過各種刁鑽的客人,也應對過各種殺價的說辭……今天之前,鮮少有人能站到他的便宜,這個記錄顯然要被大老爺破掉了。
在京城裡,許多百姓不知道皇帝長啥樣,卻都認識賈恩候,鮮味樓這掌櫃的也不例外,他憋得臉漲紅,想說自己做生意最誠信,正派的很,對上大老爺那雙洞悉世事的雙眼,就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還在糾結,大老爺就看著他的氣色抖起他乾過的虧心事來,雖然不夠具體,和他的經曆卻完全對得上,掌櫃的直接給跪了,實實在在的跪了,早就聽說從賈天師嘴裡從來說不出好話,他要是點你的名,基本上就離死不遠了。雖然的確說過想見識一番這樣的話,那隻是說說而已,鮮味樓這倒黴掌櫃壓根沒當真……
直到今天,他終於明白一個道理。
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天師我是不是要大禍臨頭了?”
“這頓算我的,您給提點幾句,我以後絕不做虧心事初一十五都去廟裡燒高香求化解啊!”
……
小子不錯嘛,覺悟很高。
左右不費勁,賈赦加了塊糯豬皮吃著,慢條斯理的說:“你天天數著金銀安穩當了這麼多年的掌櫃,不是土命便是金命。金命之人做金屬性之事,能發展得好是應當。五行之中還有土生金這個說法,土命之人也很適合經手錢財……說是如此,京城在大清朝之北,屬於玄武管轄之地,五行屬水。我瞧你人生起伏頗大,早年並不得誌,不過占遷移運,離開故土之後就會有所作為,這說明水屬性與你的命格相生,金生水,土克水,這麼看來你應當是金命。為什麼早年不得誌,因為家在南邊,南方朱雀屬火,而火恰好克金。”
賈赦一邊說一邊抬手讓對方起來,那人是讀過書的,識字不假,卻沒學到氣節與風骨,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跪下求大老爺指點。賈赦幾句話就把他鎮住了,從前聽說就連達官貴人想要從賈天師那裡得一句批命,也要想不僅的法子,如今看來,此言有虛。
掌櫃激動得很,一個勁的對對對,熱情的介紹自己,說他是哪裡人。
的確是南邊來的,他生辰八字屬金,不僅適合在京城發展,最掌櫃也是正好,能夠這樣恰到好處便是遷移運在催動,按理說,他隻要不離開京城,做不了上等人至少也能衣食豐足,瞧如今的麵相卻有敗運之照。
“你且想想,頭這一年可有做過什麼重大決定?是成了親?還是喜得貴子?”
“我早些年就成過親,那是窮困,婆娘丟下我兒跟人跑了,之後我就沒再娶過,要說的話,倒是有一件事,我去年買了個院子,離我兒入學的書院不遠。”
那掌櫃說是風就是雨,恨不得立刻將人拐去,他想著賈恩候這種名滿京城的大師竟然願意指點他這個無名小卒,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賈赦卻瞥他一眼,道:“老爺我今兒個是來請九爺十爺吃飯的,菜剛上桌那又走人的道理?”
“……”那不是怕夜長夢多?不然誰會說這種得罪客人的話,“不然,您吃完在高抬貴腿跟小的我走一趟?”
賈赦還沒答應,那掌櫃又開始嚷嚷:“您就當可憐我,相逢即是緣分,這桌菜算我的,以後您來吃我都給最低價,行行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倒不是被他的陣仗唬住,賈赦是想到自己得龍氣相助進入天人合一之境,的確應該適當的回饋天下蒼生,也當是積點福德,讓天道知道他是大大的善人,以後多頓悟幾回。“行了,吃完這頓我就與你走一趟,老爺我看相算命改風水都是要收錢的,給多給少全看你的誠意,話就說在這裡,彆在這兒打擾,你出去。”
出去,立刻就出去,用滾的都行絕不多呆!
那掌櫃鞠了個躬,然後退得賊快。
等包間門再次關上,九爺就嘖了兩聲:“在京城這片,先生的名頭比我們做阿哥的還盛,真是讓人羨慕!”賈赦瞥了這拈酸說話的裝x貨一眼,道:“我倒是很樂意用家喻戶曉的名聲換九爺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