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詞說:“我去借。”
“借錢啊?找誰?”
“不是,借車。”
“啥?”伍洲同以為自己聽錯:“大卡車,哪兒借去?”
葉詞起身拿上包:“許慎他們家以前做煤礦,主要就是通過公路和鐵路銷售,那拉煤的卡車不有的是。”
伍洲同咋舌:“許慎……你說津勝集團?不是轉型去搞航空業了嗎?”
“煤礦還在經營的,我找他大哥借兩輛閒置的重卡,或許可行。”
其實葉詞心裡並沒什麼底,但事到臨頭,求爹爹告奶奶也得去試。
她開二手麵包車,先到老字號買點心,囑咐店家包裝仔細,要送人。接著給許慎的大哥許恪打電話,告知自己待會兒過去拜訪,問他是否方便。
許恪笑道:“葉子你跟我客氣什麼,多久沒見了,前幾天你嫂嫂還提起你呢。”
他待人接物一向溫和,與許慎截然相反,葉詞不怕許慎,但是對許恪倒有些敬畏,即便說得再親切,她也不可能腦子發熱,真跟人家沒大沒小。
下午三點,秋高氣肅,葉詞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笑容滿麵:“大哥!”
許恪坐在沙發裡,抬眸推推眼鏡:“葉子來啦,剛好,我這裡有新的茶葉,你也來嘗嘗。”
葉詞過去,見他往茶杯裡放奶精和方糖:“這是什麼?”
“你嫂嫂教的,說英國人這麼喝,我覺得亂加東西把茶香都破壞掉,暴殄天物,你嫂嫂還跟我爭。”許恪笑著搖搖頭:“你來評個理。”
葉詞知道他愛老婆至深,於是笑道:“我們女人喜歡吃甜的嘛,管他多貴的茶葉,隻要老婆高興,做老公的還計較呀?”
許恪笑意愈深:“難怪她惦記你,兩個人說話都那麼像。”
葉詞把提盒送上:“給嫂嫂帶的海棠糕,全津市做上海點心最正宗的一家,以前嫂嫂跟我抱怨,說上海女人嫁過來,連一口像樣的點心都吃不著……其實老字號有的,隻是店不太好找。”
許恪接過,認真打量:“這家我知道,在舊城區,很小一間店鋪,但是生意特彆旺。”
葉詞說:“是呀,老板好奇怪的,賺那麼多錢,不換地方,也不開分店,怎麼想的呢?”
許恪笑說:“這不跟我們家老太太一樣,一輩子待在喜塔鎮不肯走,兒子孫子輪流去求,理都不理。”他說的是祖母:“我爸隻好在鎮上給她蓋了棟彆墅,隔三差五回去看老娘。”
葉詞問:“奶奶身體還好吧?”
“比我爸都硬朗。”
葉詞點點頭,七彎八拐地聊半晌,終於切入正話,提到今天來借卡車的事。
許恪說:“礦上閒置的車子,我找人問問。”
然後呢?
“對了,你最近和阿慎聯絡過嗎?”
葉詞聽他轉開話題,心下微沉:“沒有,聽說他開了個加油站,忙著呢。”
許恪搖頭:“迪廳開得好好的,又跑去折騰加油站,整天在外麵花天酒地,中秋節都不回家吃飯,沒人管得住他了。”
葉詞不接話。
“阿慎從小就渾,跟你在一起那兩年才安分些。”許恪說:“你管得住他。”
葉詞勉強笑了笑:“那麼大人,不需要管吧。”
“你不知道,我媽哭過好幾回,總擔心他哪天死在外麵。”許恪說:“對這個弟弟我也束手無策,要是你願意回來,他肯定收心。葉子你想想,做了許家的媳婦,還用為一輛貨車奔波走動嗎?”
葉詞胸膛緩緩起伏,臉上依舊笑著:“要不這樣,算我租的,等工程結束之後結賬,怎麼樣?”
許恪推了推眼鏡:“葉子,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憑你和阿慎的交情,我怎麼可能收你租金呢。”
這是軟刀子割人啊。
葉詞儘力克製表情,垂眸靜默良久,輕聲開口:“大哥,難道除了許慎的關係,我們之間就沒有交情嗎?我一直都尊重你,把你當做兄長,今天登門求助,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既然你不方便,那我就不打擾了。”
許恪笑起來,抬手安撫,像安撫一個小孩。很多人在他眼裡都不是平等的高度,掌控權在手中,知道自己有搓揉操控的能力,心胸自然寬闊。他喜歡和氣,從來不跟人紅臉。
“你的脾氣還是那麼急。”他起身走向辦公桌,拿起座機打了個電話,三言兩語就把卡車的事情交代下去了。
葉詞有點不好意思:“謝謝大哥。”
許恪歪頭:“剛才還把我說得鐵石心腸。”
葉詞笑笑。
許恪又說:“下月底我媽生日,你來家裡吃飯吧,聯係一下阿慎,我們都叫不動他。”
葉詞剛有點兒感動,霎時清醒,竟然還是著了他的道,人情已經給出來,騎虎難下,她這會兒不可能再扭扭捏捏討價還價了。
老狐狸,笑麵虎,披著優美皮囊的猛獸,葉詞最怕這種角色,心想這件事情結束後還是敬而遠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