痰盂,是真的沒有的。
有的劍隻從地裡鑽出來一半,劍身不斷抖動著,發出尖嘯的鳴聲,顯然沈星何身上的靈力還不夠召喚它們出來。
那被沈黑土拿在手裡的畫卷也開始發出一道道金光,隱隱有要展開的跡象。
沈黑土連忙將畫卷平放在沈星何前麵的地方,老祖宗們必須要站在前麵才行。
‘轟——!’
響亮的雷鳴之聲在耳旁炸開,秋晏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聾了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碗口粗的雷電就直接往沈師兄的腦殼劈下去,當時她就覺得,沈師兄這一把不被劈焦,也得劈得腦殼疼!
原來修仙界金丹之後渡雷劫是這樣渡的啊!
那天雷就這麼大咧咧劈下來,她都看到沈師兄渾身都冒著電光,頭發都豎了起來。
這和她想象中的樣子,有些不太一樣。
她看過的修仙文裡麵,渡雷劫那是一個相當激勵人心的場麵,通常有一種我命由我不由天,任憑天打雷劈我自佁然不動的氣勢。
就比如騰空飛在半空中,衣袍翩飛,那場麵,極為仙氣。
也可能是咬著牙,即便被雷劈得吐血,但咬牙也要多堅持一道雷的那種感天動地的精神。
但是,現實真的和書裡寫的不一樣,看沈師兄被劈得的頭發都豎了起來了,那天雷就懟著他一個人狂轟亂炸,根本沒有半點仙氣可言。
可憐的沈師兄,身上的鮫絲衣服都被劈得破爛不堪了,結果這天雷一道道的還不停下來。
秋晏實在是忍不住了,在檀伽懷裡掙紮了一下。
檀伽收回津津有味看沈星何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秋晏,見她兩隻鬼靈精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
他挑了挑眉:“嗯?”
秋晏就伸手捂了捂嘴,小聲說道:“我先去前麵看沈師兄。”
檀伽忍俊不禁,捏了捏秋晏的臉,放她過去。
秋晏是真的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激動又好奇,這天雷就仿佛是長了眼睛一樣,就可這勁兒盯著沈師兄打。
等她走到沈師兄前麵,就看到沈師兄的臉都被劈黑了。
秋晏趕緊拿出了留影石,將這一幕錄下來。
沈星何幽怨地看向秋晏,然後又一道雷劈了下來。
秋晏仿佛在這瞬間都看到了沈師兄全身的骨頭都亮了一下,就和動畫片裡那種被電擊過後的人一樣。
實在是——太慘了!
沈師兄周身濃鬱的靈力在這過程中像是不斷淬煉,越發純淨。
也不知道是多少道雷打下來後,天空中的陰霾才是散去,雷電的聲響也停歇。
而沈師兄身上的氣息也變了,變得越發深不可測起來——他成功結嬰了。
此時,周圍那些埋在地下的劍全部冒了出來,騰空於半空之中,環繞著沈星何飛旋著,場麵一時極為磅礴雄偉。
被放置在沈星何麵前的那畫卷發出的金色光芒也越發璀璨,到了此時,正一點點展開。
裡麵強大的神魂氣息也正在泄露出來。
但秋晏不關心這這些,她隻低著頭從芥子囊裡取出了一件大紅色比較豔俗的女裝,走過去給沈師兄披上。
秋晏憐惜地說道:“沈師兄,我終於懂你為什麼怕打雷了。”
沈星何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先冒出來一口氣,被劈得焦黑的臉上露出難言的表情。
秋晏實在沒忍住,笑出聲,沈師兄現在一張臉都是黑的,除了眼白是白的話,其他就和非洲友人似的,頭發也爆炸了,衣衫襤褸,手裡那隻破碗都可以去討飯了。
沈星何可憐兮兮地抱住身上蔽體的紅色裙子,無語凝噎地看著檀伽湊了過來,溫溫柔柔地往他手裡塞了一隻破碗。
又看見秋晴蹲下身來對著他歎了口氣。
陸長天就過分了,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嘲笑的聲音如魔音貫耳。
沈星何歎了口氣,嘴裡一包煙就自然噴了出來。
“為什麼大師兄結嬰的雷劫看起來如此凶狠?我從前見衛拂青結嬰時,並沒有這般淒涼。”秋晴實在是沒忍住,小聲說道。
沈星何一臉幽怨,不願多說。
沈黑土也挺好奇這事的,道:“我們那時候挨雷劈也不這樣啊!”
秋晏懷裡剛醒過來的小燈泡一抬頭就看到了焦炭一樣的沈星何,當時毛都炸了起來,發出驚恐的吼叫,轉頭把臉埋進了秋晏胸口。
然後小燈泡就被檀伽從秋晏懷裡拎到了自己懷裡。
秋晏很緊張地也問道:“不會將來我結嬰的時候,也要這麼遭雷劈吧!?”
剛才還在嘲笑沈師兄,現在秋晏卻笑不出來了,如果注定有那麼一出,她想想就有些害怕。
檀伽解除了大家對此事的疑惑,他麵含笑容,說道:“不會,你沈師兄這樣,純粹是他總是壓製修為,強行不進階,有違天道常理。”
所以,是沈師兄自己作的死。
秋晏聽到將來自己不會這樣遭雷劈,當時就鬆了口氣。
美女不能被這樣折磨!
秋晏餘光裡看到姐姐和陸師兄都鬆了口氣,顯然,大家都不想變成沈師兄第二。
畫卷的金光越來越強盛,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逐漸被吸引了過去。
秋晏看到那畫卷徹底展開,裡麵飄出了一道道泛著金光的神魂。
他們大多神情茫然,卻又對著那些被沈師兄召喚出來的劍共鳴著,顯然,這個世界裡,他們如今唯一熟悉的,便隻有那一把把劍。
男女老少,皆有,一一出現在畫卷之上。
沈黑土看著這其中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當時就跪在了地上,掩麵哭了起來。
這其中有真正的掛在牌位上的沈家老祖們,也有與他當年同輩甚至小輩的沈家人。
秋晏看著黑土前輩哭得悲愴,心裡也生出了濃濃的傷感來,方才笑話沈師兄的心思這會兒是沒有了。
沈星何對眼前的狀況還搞不清楚,但是他看到了老祖跪了下來,忙跟著跪在了他身邊。
劍鳴之聲越發清亮,連綿不絕,有不少劍從不停環繞著沈星何的劍流之中穿出,停住在了那些茫然四顧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魂魄旁。
這一幕,竟是讓秋晏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
沈黑土哭到一半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站著的那一男一女正在打量身邊長劍,當時轉頭就看了一眼沈星何,一巴掌拍在他腦殼上。
“見過你祖祖祖奶奶和爺爺還不快行禮?!”
這一拍大約是太過用力了,直接把沈星何被劈焦了的爆炸頭薅下來一團頭發。
秋晏:“……”
秋晴:“……”
檀伽:“……”
陸長天:“……”
剛蘇醒過來穿好衣服恍恍惚惚沉浸在‘自己禿尾巴的樣子被秋晴看到了不想活了的’情緒裡的明胤:“……”
小燈泡茫然地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沈星何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腦殼,但還是聽了老祖的話,對著前麵的兩道魂影扣頭,聲音聽話地喊道:“沈家小輩星何見過祖祖祖奶奶和祖祖祖爺爺。”
然後,秋晏就看到那一男一女整齊劃一,速度驚人地從沈星何麵前彈到兩邊。
祖祖祖奶奶說道:“彆彆,老娘還沒那麼老!”
祖祖祖爺爺說道:“祭拜也不帶幾隻烤雞來,是沈家人嗎?!”
沈星何:“……”
沈黑土:“……”
沈星何略有些無措地仰起頭,然後,祖祖祖奶奶和祖祖祖爺爺就看到了他那張和他們多少有些相似的臉。
準確地說,是和沈家人都神似的一張臉。
其他本來還渾渾噩噩或者在看劍的沈家魂魄一下子都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句的七嘴八舌。
“倒還真的長了一張沈家人的臉啊!”
“哎,被關在這破畫卷裡這麼多年了,終於看到個活的沈家人!”
“所以是誰的孩子?當初年輕力壯都出去戰死了,家裡就我們這些老弱病殘,難不成,當初有活著逃出去的?”
“我想想,莫非是小黃豆家成天隻會哭的那個小崽子的後代?”
“說不定,當時小黃豆把那小崽子送出沈家了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
“這當然活了,這不就在眼前?!”
沈星何是一句都聽不懂,隻能低著頭做個老實人。
一旁的沈黑土抹抹眼淚,其實也不知道沈星何是沈家哪一脈所出,橫豎反正是死如今活著的唯一一個沈家人就對了,他咳了一聲出聲打斷了眼前那一群人:“大家,先靜一靜。”
沈家人被沈黑土這一聲給打斷了,注意力也就吸引了過去。
沈黑土悲愴得挺了挺胸膛,握緊了手裡那把劍刃都卷了起來的長劍。
沈家人看到了沈黑土斷了的右臂,也有人認出了那把劍,更有人認出了沈黑土的那張臉。
空氣裡一下靜默了起來。
被沈星何叫做祖祖祖爺爺的沈家魂魄一下子哭出了聲:“大哥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的手臂呢?你的天霜劍呢?”
沈黑土老淚縱橫:“白雲!!”
兄弟兩個一人一魂想要抱,結果沈白雲穿過了沈黑土的身體,兩人一愣,嚎啕大哭。
“二伯!原來你沒死!其他人呢,我父親他們呢?”
“沈家當日出戰外族之人,隻剩下我一個活著,這麼多年,我被外族侵身,神魂不知,渾渾噩噩,前些年才恢複清醒!”
沈黑土一句話,令沈家所有先祖神魂靜默了下來,許久之後,也不知道誰長歎了一口氣,道:“過去多少年了?”
沈黑土深呼吸一口氣,道:“三百四十餘年。”
大家一陣唏噓安靜,就地坐了下來,開始說當初沈家那一群人出戰外族後,留下鎮守沈家的人遭遇的事情。
“說起來也是我們警惕不夠,才被陸家趁虛而入了,陸家試圖搶走我沈家女兒做妾做奴,我沈家當然是不肯的,哪知道這小小陸家學的什麼功法,竟是能操控人心,壓製沈家劍法。”
“沈家自知力量懸殊,但不願屈辱為奴,封印了當時在沈家劍塚的所有劍,埋於第十號養雞場下方,這養雞場風水不好,養的雞最不肥,想必陸家那一群深知沈家人習性的人不會料到!”
“然後,我等就與陸家殊死一戰,但留在沈家本家的,本就是老弱病殘,憑借白雲他們幾個人護不住全部人,戰死是意料之中。”
沈家先祖話說得輕描淡寫,那些厲害的交戰到了嘴裡就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戰死是意料之中’做總結描述。
秋晏敏銳地抓住了這幾句話裡的關鍵字‘功法’,‘操控人心’,這不就和魔域的魔念差不多麼?
大家都是去過外海域見識過魔族用魔念操控人的,當然一聽就琢磨出不對勁來。
沈黑土當時就氣憤道:“所以,這陸家小賊早早便與外族勾結了!早知如此,我沈家當初就不該收留他們!”
“是啊,大哥,這陸家還賊能吃雞,一個草場的雞都被他們吃了一半,真不知道他們那裡來那麼大胃口!連雞崽子都不放過!”
沈白雲哼哼兩聲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