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舟這番話實在太突然,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出口,在這天不時地不利,就連人也不合的情況下。
內圍凶險至極,而他們二人也身受重傷,這番話本該挑一個風和日麗的時間點。
他活了近千年,平生第一次動心,卻也如年紀輕輕的小夥子一般,莽撞至極。
江千舟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他麵上不顯,隻問:“如何?”
盛昭怔住了,沒反應過來:“什麼?”
江千舟逼近他:“本尊說,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
盛昭反應過來後,便心神慌亂,慌不擇路地拿鄔鈺當擋箭牌:“我……我有道侶了。”
這個借口就像是太突然了,他腦子混亂一片,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隻得推拒。
江千舟冷嗤:“道侶?暫且就當你們真是道侶,但,你是無妄的徒弟,你也知道他是什麼性格,你覺得他真心喜歡你?”
“如果真心,為何不給你一個名分,召開道侶大典,告知整個修真界?”
“師尊說,是因為擔心我受太多人的關注,於修煉不利。”盛昭抿了下唇,神色有些落寞。
“他在騙你。”江千舟道:“你有這等天賦,即使心不靜,也能有一番大作為。”
盛昭蹙眉:“師尊才不會騙我的!”
江千舟繼續問:“那你喜歡他嗎?”
盛昭啞言,好一會兒才猶疑道:“他是我師尊,是他帶我入仙途——”
江千舟打斷:“你捫心自問,你答應無妄做他的道侶,是僅僅因為他是你師尊,你得聽師尊的話。”
他眼裡藏著算計:“還是因為你真心喜歡他?”
江千舟一句接著一句,咄咄逼人。
他知曉他在乾什麼,小狐狸明顯不懂情愛,隻要他將盛昭繞昏了腦袋,對方一定會答應他。
盛昭沉默半響,突然推開江千舟,似是生氣:“我不知道,我不想說了。”
“你好討厭。”
江千舟攥住他的手腕:“你想清楚了,你知曉自己是因為要聽無妄的話,才答應他的。”
“他騙了你。”
盛昭瞪他:“師尊不會騙我的——”
江千舟再一次打斷他:“你跟無妄雙修過嗎?”
盛昭一怔:“你,你在說什麼!當然沒有!他是我師尊,師徒之間怎麼能……”
說到最後,他聲若蚊蠅。
江千舟說出了他心底所想:“你們是師徒,也是道侶,為何他不同你雙修?”
“說明他並非喜歡你,和你結為道侶,一定彆有所圖。”
盛昭氣不過,接著反駁:“道侶之間就一定要做那等子事嗎?”
江千舟理所應當:“自然,你喜歡一個人,怎麼會不想跟他水乳交融?”
就像現在,他對麵前被他逼迫的盛昭也有著□□,並且□□在漸漸攀升。
江千舟想親他,也想抱他。
他繼續低聲誘哄:“你看,你們之間沒有夫妻之實,僅有師徒之情,無妄甚至沒有同你在天道下見證過。”
“你隻要輕飄飄說一聲,就能同無妄分開。”
“分開了,又為何不能做本尊的道侶?”
盛昭被江千舟說得動搖了,他咬住唇,半響才道:“可是……我也不喜歡你——”
盛昭說得很小聲,可江千舟還是聽見了,他正想發作,又聽見盛昭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你讓我想想好嗎?”
在江千舟眼裡,就像是欲蓋彌彰,無論是先前那句“不喜歡”,還是後來那句“不知道”。
說了前句又說後句,那句“不喜歡”還說得那般小聲,就像是慌神下的隨口推拒,又怕對方傷心,再加了一句“不知道”。
欲蓋彌彰的喜歡。
江千舟隻覺獵物即將到手,也不忍心將盛昭逼得太緊,便應允了:“好,我答應你。”
盛昭鬆了口氣。
江千舟又道:“出秘境後,就告訴本尊你的答複。”
盛昭鬆到一半,又將那口氣提起來:“好。”
談完話後,盛昭立刻背對著江千舟,就怔怔地盯著地上白骨,無意識揪著衣裳。
心裡亂了好久,忍不住問江千舟:“秘境還有幾天結束?”
江千舟:“後天清晨。”
盛昭:“我們一直待在這嗎?”
江千舟:“你想去找晉升元嬰的機遇?”
盛昭:“嗯。”
江千舟心中思索一二,才道:“你身上有傷,外圍有靈獸追蹤,內圍沒有你可以應付的機遇,還是待在此地。”
盛昭興致索然地“哦”了聲。
他們就這般背對著直至日落。
盛昭昏昏欲睡。
月色剛起,盤腿運轉靈力的江千舟便覺有樣東西倒在他身上。
他睜眸就瞧見正睡得香甜的盛昭。
奔波了一天,確實該困了。
江千舟好笑,垂眸靜靜看著盛昭的睡顏,他看了許久,也不覺厭。
反而心中蠢蠢欲動,想去玩弄少年長長的眼瞼,去親少年微張的薄唇。
但他怕吵醒盛昭,隻得作罷。
夜色寂寥。
月光灑在大地上,驅散了黑暗,光亮叫人放下心中警戒,這裡靜得可怕,但怒綻枝頭的花又讓此地像世外桃源。
江千舟看得入神,忽略了周遭的不對勁。
盛昭迷迷蒙蒙地睜眼,抱怨:“你乾嘛老摸我的腳?”
江千舟霎那看向盛昭微曲的雙腿。
不知不覺間,花藤纏住了盛昭半隻腳,而他竟未曾察覺到。
花藤意識到自己被發現,驟然收緊,帶著抓住的獵物迅速後撤。
盛昭徹底清醒,他立刻扯住江千舟的手臂,低喝:“尤延!”
尤延應聲而動,隨著主人心意,斬斷花藤。
而江千舟也緊緊抱住盛昭,不讓他被大力拖走。
花藤被斬斷之後,留下斷截,立即藏進花叢之中,不見蹤影。
盛昭出了些冷汗,他不敢想象自己被抓住後的下場,恐怕他也會成為土中埋著的屍骨。
江千舟皺眉:“無事吧?本尊沒察覺到它的到來,此地有古怪。”
盛昭揉了下腳腕處留下的青痕:“失策了,我們本以為內圍邊緣不會有什麼危險,隻要好生待著,便能安全出秘境。”
江千舟閉眸放出神識,卻隻探出一片粘稠的白霧,他麵色難看:“神識無用,本尊隻能看見這些花上濃鬱的靈力。”
“這些花,每一株都有靈識。”
江千舟定下決斷:“這片花田,是活的。”
盛昭一陣惡寒,這裡成千上萬甚至幾十萬的花,每一朵都生出了靈智。
恐怕他們甫一進入,就已經被盯住了。
它們趁夜色降臨,就指揮著花藤,將安然待了一整個白天,警惕心下降的獵物悄無聲息地拖進花田深處。
將獵物殘忍地活生生絞死,屍體四分五裂,碎成千千萬萬塊,再由它們分食。
盛昭緊盯著地麵,防止又有花藤鑽出來。
他提劍:“怪不得土中全是碎骨,原來這裡的每一株都是食人花。”
這血泥想必也隻有分屍時,血液四濺,才染得這麼均勻。
江千舟也拔出劍刃,他站起身,望著無儘的花海,沉聲道:“它們在過來。”
盛昭用劍撐著起身:“是那陣風,才讓它們從中心處湧過來了。”
他心底想,麵色漸冷,這花海無窮無儘,一柄劍,怎麼可能擋得住?
江千舟沒有遲疑就道:“走,出內圍。”
他心底還念著盛昭腿腳不便,單手抱起人就往後跑。
他們在內圍邊緣,很快就跑到了邊界處,卻狠狠撞上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薄膜。
內圍,可進不可出。
盛昭當機立斷:“去中間的那座塔,禦劍去!”
風的速度很快,他們片刻都耽誤不得。
儘管禦劍飛行對元嬰期的修士負擔很大,但如果不禦劍,根本到不了那座塔便會被吞噬。
在他們踏上劍身,飛行至離花叢一尺距離時,花靈也到了。
花藤瞬間交織而起,狠狠向他們襲來。
藏林秘境開啟後,第一次有獵物跑進它們的地盤,它們餓了太久了,豈有讓到手的獵物逃走的道理?
盛昭站在江千舟身後,一劍將襲來的花藤斬下,下一刻,無數的花藤隨之升起。
他出劍的速度被逼得極快,肉眼隻可見劍刃劃過的丁點劍光。
盛昭道:“劍尊,去塔頂,從被削下的那一角進去!”
說罷,他使出全力一劍斬去,燃燒靈力的一劍,威力極大,所有花藤一霎被斬斷,而盛昭的全身靈力也隨之枯竭。
而下一刻,花藤再生。
但足夠了。
盛昭為江千舟爭取時間足夠他飛至塔頂。
進去塔頂的一瞬,他們視線驟然一暗
幽幽冥火一霎升起,周遭驟亮。
盛昭剛鬆一口氣,便看見正中央用寒玉貢著的三生鏡,他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古樸厚重的威壓在對視的那刻壓下來,臣服之心油然而生。
盛昭匆忙彆過眼,古韻卻留在了心底深處。
這就是三生鏡嗎?也不知曉這上古神境的用處是什麼,不過也應當是同占星象有關係。
三生境後一處人影慢慢被月光交織而現,那是一名穿著白色勁裝,英姿颯爽的女子。
高馬尾長長垂下,□□立在一側。
女子英眉皺起:“何人擅闖我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