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冰粒巧妙避開一旁站著的盛昭,擦著他的臉側橫飛而過,割下一縷細碎的青絲。
青絲悠悠飄蕩落地。
盛昭眼都不眨,勾著淡笑,倚著樹靜靜看著江千舟練劍。
江千舟再氣也不敢傷他,舍不得傷他。
江千舟停劍時,也想到了這一點。
若是他不知道盛昭的天賦,他就算顧忌著無妄,他也會先出口惡氣。
但現在,他隻能給一個不痛不癢的警告。
而盛昭根本不會將這個警告放在心上。
眼都未眨。
江千舟一言不發,麵色冰寒地看著盛昭。
盛昭回視過去,挑了挑眉。
江千舟看了半響,才動身。
他執劍一步一步向著盛昭走過去,雲靴踩著枯枝落葉,發出細微地聲響。
劍身微震。
盛昭不自覺地收起了懶散姿態,正了正身,在江千舟愈走愈近後,終於忍不住問:“乾什麼?”
江千舟沒說一句話,走近盛昭後才停步,他停在了盛昭麵前,微微垂頭,散落的發絲就能落在盛昭臉上。
盛昭仰頭,抵在樹乾上,跟居高臨下的江千舟拉遠了些距離。
江千舟身上的寒意刺得他生疼。
盛昭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江千舟上一世近乎將他關到了死。
他緊了緊手心,麵上不露聲色地繼續問:“有事?”
江千舟微微垂眸,瞧著麵前這隻矜貴得皮毛發亮的小狐狸。
漂亮得緊,卻不懂如何收起爪子。
他在想,他該用什麼辦法去教盛昭,讓盛昭對他自覺地、乖乖地收起利爪。
像關其他人一樣關在禁閉室嗎?
還是像教鬱安易一樣,去花心思?
不對,鬱安易可沒這麼能折騰,安易乖得很,什麼都聽他的。
也正是這份乖順,讓他不由自主地對鬱安易偏愛良多。
而盛昭不同,仗著仙途順暢,一身反骨。
張揚恣意,誰也不聽。
江千舟思索著,心底卻突地有些癢。
盛昭愈是這般,他愈是想將盛昭馴服,馴得跟鬱安易一樣乖。
跪在他的膝頭旁,用孺慕的眼神看著他,乖巧地喊師尊。
心頭的癢愈發厲害。
江千舟張了張唇,正準備說些什麼。
盛昭卻恰好彎腰側身從他們二人間的空隙輕巧地出去了,隻碰到個衣角。
他轉到江千舟身後的幾步遠:“你是因為昨日生氣了?”
江千舟轉過身看他,冷嗤。
盛昭笑笑:“元清劍尊肚量不會這麼小吧?我不過說了幾句話,同你開個玩笑。”
“劍尊就從昨早記到現在,足足氣了一天?”
說罷,他又控製不住地笑了幾聲。
江千舟微眯眸:“玩笑?”
“很久沒有人敢於本尊開這種玩笑了。”
盛昭與有榮焉般:“榮幸。”
江千舟:“……”
盛昭:“劍尊有什麼可氣的,帶隊長老的職位不還是你的?”
江千舟:“可本尊不想要了。”
“為什麼?”盛昭輕聲說:“劍尊不是答應了與我寸步不離嗎?”
江千舟反問:“無妄呢?”
他眯眸:“你有你的好師尊護著沒斷奶的孩子般護著你,怎麼還得本尊寸步不離?”
不等盛昭說話,江千舟繼續問:“無妄為什麼又不當了?”
“本尊從來不接受彆人施舍的東西。”
盛昭沉默半響,他掐緊手心,一字一句:“如果是我給你的呢?”
江千舟明顯一怔:“什麼?”
他們二人對視了一會兒。
江千舟才明白盛昭方才的意思:“你是說,我走之後,你費儘心思勸無妄不要去藏林秘境,讓他將位置給我?”
盛昭攥緊拳,指尖陷進了掌心裡,微微地刺痛讓他意誌更加清醒。
他聽見自己輕聲應了下,說:“嗯,都是我勸的。”
江千舟聽見盛昭應了,心裡頭才舒坦點。
他知曉無妄的性子,一旦決定了什麼,就很難再更改決定,盛昭肯定費了不少口舌,才讓帶隊長老這個位置能騰出來給他。
盛昭繼續道:“昨日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他畢竟是我師尊。”
話到此為止,剩下的二人心知肚明。
江千舟“嗯”了聲,現在盛昭是無妄的徒弟,不是他的,屬實不好讓無妄知曉盛昭求過自己。
江千舟的怒氣到此時已消散不少,甚至有些快意,畢竟無妄仙尊的愛徒一心向著自己。
“過來,教你練劍。”
盛昭鬆開手,他掐得太緊,指尖與皮肉相粘,分開時刺痛感更深。
他輕舒了口氣,明明喉頭發澀,卻向江千舟笑著問:“今天練什麼?”
江千舟提起劍:“新劍式。”
——
江千舟今日興致頗佳,一直練到了下午才讓盛昭罷休。
盛昭看了眼天色,已經快要到門禁時間了,他身上也出了汗,身子不乾爽,一心想著天山的溫泉。
於是準備告辭,打道回府。
江千舟卻先一步開口:“天色已晚,你可以在本尊宿下。”
平日盛昭午時就會離開,因為下午會有宗門內的授課,不過今日沒有,他也就忘了時間。
盛昭一怔:“嗯?”
江千舟重複:“今夜睡在元清峰。”
盛昭有些猶疑,江千舟能開這個口,說明這些天下來,江千舟已不把自己當外人。
他今夜若是留下,江千舟對他的情感定會加深。
時機可遇不可求。
他這次拒絕,江千舟這種人下一次斷不會再開口。
可……
有人在等他。
盛昭看著江千舟,開了口。
.
天山峰頂,雪中梅樹下。
鄔鈺一人獨坐,他等了很久,桌上的飯菜用靈力溫了又溫。
再一次抬眸看了下天色。
此時天色已暗,月懸高空。
已經過了門禁時間很久,他的徒弟還未歸家,鄔鈺以為像這幾日一般,盛昭會踩著點回來。
或者出了什麼意外,晚些回來。
但斷沒有他將飯菜溫個三四次的“晚些”。
鄔鈺正出神,他想傳音入耳去問問,想到些什麼,又停下手,繼續等。
才等到盛昭主動給他傳音。
盛昭:“師尊?”
鄔鈺應了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盛昭繼續道:“讓師尊久等了,我今夜有事,就不回天山了。”
鄔鈺靜默半響,才道了聲“好”。
盛昭聽見就立刻收回靈力。
從始自終,鄔鈺都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句:“今夜做了你喜歡吃的玉圓子。”
盛昭是在修道第三年接觸無風劍的。
他那時築基不久,入了劍道,鄔鈺親自為他鑄了一把本命劍。
盛昭當時死活不肯滴入心頭血,繃著小臉蛋,一臉抗拒。
鄔鈺耐心地將本命劍的劍柄塞進盛昭手中:“滴了心頭血,它就是你的劍。”
盛昭問:“隻屬於我?”
鄔鈺頷首。
盛昭握緊劍,笑了聲:“那我叫他……尤延吧,師尊覺得如何?”
鄔鈺:“甚好。”
作為獎勵,鄔鈺教他的第一式便是無風劍。
這是盛昭一直以來都很想學的劍法。
鄔鈺一襲白衣,他身後是清冷的月光。
木劍輕抬,雪地無聲而裂。
鄔鈺邊示範,邊講解。
盛昭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臉驚奇。
鄔鈺每一點都讓盛昭了解透徹了,才肯讓盛昭去試。
無風劍看似平淡,可但凡出半點差錯,就會導致劍氣倒流。
凶險至極。
幸運的是,盛昭“咿呀學語”般,畫葫蘆照瓢般學著鄔鈺的劍式,第一次便成功了。
而後,便是日日夜夜的練。
在一次大比中,盛昭一劍成名。
而他會無風劍一事,也傳得天下皆知。
人人都讚頌盛昭一聲劍道奇才,比多年前那位鬱仙君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