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烏雲密布。
齊府不像往日般死寂,而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喧囂聲四起。
唯一一處黑沉寂靜的地方是齊樺的院子,周遭被陣法包圍,隔絕了一切聲響。
目的隻為裡麵的人今夜能安然入睡。
今夜靜得可怕。
盛昭看著窗外,若有所思,而且自從跟齊樺分開後,對方直至現在都沒來找過他。
恐怕出了什麼事。
他披上件紅絨輕衾,裹著裡麵白色的裡衣,墨發如泄,盛昭赤著腳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有某中預感驅使著他。
如往日一般守在門邊的侍女屈身行禮:“盛公子夜安。”
她瞧見盛昭如今的打扮,黛眉輕蹙:“奴為公子拿暖爐來。”
盛昭擺擺手:“不用,我隻是出門問一聲。”
“姐姐能告訴我齊樺在哪嗎?”盛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些想他了。”
“等了他很久都沒來。”
侍女為難道:“少主他……今夜有要事處理。”
盛昭失落地垂下眸:“他不回來了嗎?”
侍女輕輕頷首,她正想安慰盛公子幾句,卻突然察覺到什麼,忽地轉身去看遠處一片漆黑的夜色。
眼神異常警惕。
盛昭不明所以:“怎麼了?”
侍女輕聲道:“公子——”
她話音未落,黑暗中一點銀光驟然閃過,直擊而來,速度極快。
侍女來不及反應,脖頸處就一陣震痛,眼前一暗就暈了過去。
盛昭連忙接住倒下來的侍女,皺起眉警惕地看著周圍。
不過片刻,他就能察覺到一直隱在暗中似有若無的眾多視線逐一消失,就好似被什麼人清理掉了。
盛昭快速扶著侍女,將她放進門內鋪著白絨的地麵上,轉回身卻驟然發現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側的齊韌。
盛昭被嚇得後退半步。
齊韌連忙道:“抱歉,嚇著盛公子了。”
盛昭搖搖首:“無礙,方才是你做的嗎?”
齊韌頷首:“出了些事,家主讓我來尋你,但少主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我隻得出此下策了。”
齊韌不太讚同地看了眼盛昭赤著的雙腳與單薄的衣物,但時間緊迫,齊韌由著心中所想,即欲蓋彌彰,又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不恥的心思。
他溫聲道:“我抱著公子去罷。”
盛昭搖首拒絕,著急地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齊韌隻好先緩聲將事情說與盛昭聽:“……現下少主與家主應當已經會晤,其餘人可能會趁機潛入公子所在之處。”
很明顯,這個其餘人就是齊韌。
他垂下眸,繼續道:“為了公子的安危著想,我等下會帶公子是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
齊樺話裡話外都在擔憂盛昭待在此地會出什麼事,可他心底知曉,齊家上下除非必要,沒有人會舍得去對盛昭下手。
他來此,隻為滿足自己的私欲。
“我不去。”盛昭乾脆利落地拒絕,蹙起的眉間籠著濃濃的擔心:“我要去找齊樺。”
他話音落地,便轉身跑了出去。
一踏進雪地中,就被凍得麵色一白,還是掙紮去回想記憶中齊師任所在之地。
跑動中,盛昭的烏發與紅衾卷著雪翻飛,輕盈靈動,蒼白的側顏格外惹人心悸。
齊韌恍惚了一瞬,便讓盛昭跑了幾米遠。
齊韌縮地成寸,攔在盛昭麵前:“盛公子,恕我冒犯,但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一個不小心你就會受傷。”
盛昭隻回了下頭,低喝:“尤延。”
尚在屋內待著的尤延一霎便從劍鞘飛至盛昭手中。
“齊韌,你彆攔我。”盛昭笑了下:“你們以為我什麼都不懂,隻想將我關起來,讓我一個人傻傻地去等事情塵埃落定。”
“我做不到。”盛昭咬著牙,眼尾泛起紅:“齊韌,我什麼都知曉,我知道你們三人在爭家主之位,”
“我也知道你是齊師任培養已久的自己人。”
“你不能這麼殘忍,讓我心知肚明,卻隻能眼睜睜瞧著齊樺被你跟齊師任聯手殺掉。”盛昭深吸了口氣:“我得去幫他。”
齊韌沉默良久,才輕歎了聲,嗓音輕柔:“你彆哭,我帶你去找他。”
盛昭鬆了口氣,勾起唇:“謝謝你,齊韌。”
盛昭提著劍,赤著腳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烏發披落,顯得他愈發清瘦。
齊韌隻能硬生生地忍下心疼不去看他,頭也不回地悶聲走著。
他與盛昭站在對立麵,如今他帶盛昭前去,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
齊韌正這般想著,腕骨卻突然被冰涼的手攥住,回首時是對著他笑的盛昭。
“你走得太慢了,我來罷。”
盛昭牽著齊韌跑起來。
齊韌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側著臉去看盛昭,對方麵色著急,心中擔憂的是齊樺,可現下手中牽著的……又的的確確是他。
不再是夢。
齊韌喟歎一聲,一把將盛昭抱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規矩,單純地抱著,沒有多碰其他地方。
就連盛昭腳底沾著的雪都是被他用靈力輕柔掃下的。
齊韌對著怔住的盛昭說:“盛公子,地上涼,我抱你走罷。”
“下次記得穿靴再出門。”
話音未落,齊韌便腳尖輕點,向前方急速掠去,不消片刻,便到了齊師任的院中。
一路走來,盛昭見著不少屍體橫倒在地,鮮血四濺,白潔的雪被潑上汙臟的紅,有些麵孔甚至昨日還與他閒聊過。
盛昭垂下眸斂去眼底薄涼,故作低落。
齊韌蓋住盛昭的眼,低聲道:“彆看。”
等到了拐角處的涼亭處,齊韌才將盛昭放下:“他們應當在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