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樺心說,實際上是他不敢去碰盛昭罷了。
夢境對他的影響太深,現下齊樺隻要看盛昭一眼,聽盛昭說一句話,他心臟就抽疼得厲害,他真的……失去觸碰盛昭的勇氣了。
齊樺找不出做這些夢的緣由。
他想來想去,也隻能先這般處理。
齊樺眼底有著可悲,再等些日子,等夢境消失,等他留下的陰影褪去,他再安撫好盛昭的情緒罷。
盛昭不敢置信:“就因為幾個噩夢?齊樺,你要趕我走?”
齊樺搖首,他不忍去看盛昭受傷的神情,隻能垂下眸,勉力笑著:“不是趕你走,是我走。”
他心底受著無儘的折磨。
他也不想的,可齊樺覺著,他快要瘋了。
他愛盛昭,可他不得不遠離盛昭。
齊樺想再開口,卻發現自己無力再擠出一個字,隻能格外狼狽地轉身出門。
背影甚至有落荒而逃的滋味。
齊樺走了許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裡。
漆黑深寒中隻有他孤身一人,冷得可怕。
他扶住一旁的牆麵,才沒讓自己倒下去,隻是最後,齊樺湧出了一滴血淚。
他不怪盛昭,因為是自己把盛昭推開的。
都是他的錯。
是他保護不了夢裡的小盛昭,也是他在夢外還要去傷害盛昭。
齊樺無力地錘了下牆,磨破了皮,飛濺出血肉,皮肉上的疼痛甚至令他更加混亂沉迷。
他硬生生收斂動作,才沒繼續把自己行醫的手錘爛。
沒了雙手,他就再也煉不了丹。
他會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廢人。
——
這幾日在府邸中,盛昭在齊樺有意躲避之下,甚至見不到對方的身影。
隻有在晚膳時,會看見齊樺愈發憔悴的麵容,晚膳過後,盛昭也不知曉齊樺會去哪。
後者俊美的眉眼下是一片青黑,唇色蒼白,甚至左手腕骨處裹著厚厚的白布,因為每夜的噩夢,齊樺已經不敢放任自己入睡。
可在濃重的疲憊下,齊樺在黑夜中每時每刻都會生出幾分睡意,隻有疼痛能讓齊樺清醒片刻。
他的左手腕全是被自己割出來的傷口。
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
盛昭一開始也鬨過,可齊樺的態度僵硬,最後二人隻能持續著冷戰。
這隻是因為齊樺在一夜又一夜的夢境裡猜到了些什麼。
那些汙言穢語他也聽見了,劍宗弟子們口中一聲聲喊著的“齊少主”與“鬱師弟”令齊樺渾身發顫。
他在夢境中裝聾作啞,每夜祈求著那一瞬驚駭地驚醒。
直到他現下在夢境中看見了江千舟的身影,看見小盛昭哭著喊“師尊”時。
齊樺終於裝不下去了,他征了許久,才認出盛昭到底是誰,是那位本該被他永遠遺忘在過去的第一位婚契者,元清劍尊的首徒。
他夢見的全是盛昭的上一世。
何其有緣。
齊樺嘲諷地笑出聲。
他眼睜睜看著江千舟壓著少年進了禁閉室,將少年扔下了寒潭。
修士的夜視能讓齊樺看清楚被厚重的寒鐵鏈鎖在寒潭深處的少年。
對方被凍得眼瞼都凝了層冰,縮成小小的一團,不停地發抖。
甚至流下的眼淚也化為冰滴。
齊樺有著合體期的修為都會被凍到,更彆說眼前才築基的小盛昭。
他有些麻木地坐在一旁陪著少年,回想著以前的記憶。
太過久遠了,齊樺實在記不起來。
他看著麵前的少年,想,原來當年的盛昭長這般模樣。
原來對方當年過得如此淒慘。
不知曉被江千舟關了多少次,也不知曉被弟子們打了多少次。
齊樺又想起這一世的盛昭,有些不解,他當時是怎麼忍心裝作沒看見,甚至暗中示意那些弟子去逼迫對方主動解掉婚契。
明明他也明白,對方就算提出來,也毫無用處。
沒有人會把一個弱小者的話當一回事。
甚至……齊樺苦笑一聲,小盛昭甚至連婚契是什麼都不知道,畢竟定下契約的時候,小盛昭才那麼小,是不記事的年紀。
對方那麼乖,是會用甜甜地嗓音喊他“哥哥”的年紀。
齊樺悔了。
如果重來一次,他是不是能保護住盛昭……
齊樺嘶啞著嗓音說了句“對不起”。
他去除靈力護體,以凡人之軀下了寒潭,去抱住蜷縮起的小盛昭。
他同對方一起承受這徹骨寒意,儘管小盛昭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知曉過了多久,齊樺才察覺出一絲不對。
因為小盛昭呼吸變得微弱到可憐。
齊樺把住他的命脈,腦子轟然一聲。
再這般下去,對方一定會死。
齊樺算著時日,他們好像在這寒潭裡關了半個月了,他驚駭地去回想,去狠狠揉著太陽穴。
當年盛昭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誰殺得他?好像……沒有人殺他。
好像對方就是死在寒潭裡的。
齊樺想不起來了,他差不多全忘了。
畢竟當年他從未如何關注過盛昭,早就記不得了。
齊樺慌張地爬出水,他想去找人,誰都行,隻要能把小盛昭放出來。
即使他知道毫無用處,因為夢境裡的人看不見他的身影。
可齊樺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小盛昭去死。
盛昭傷到一小口子他都心疼得要命,隻是齊樺知道這是一個夢境,無論他心底怎麼痛,他才能勉強忍下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讓他看著盛昭死去。
不如讓他自己去死。
誰都好。
齊樺雙目通紅,他求著每一個路過弟子的,縱使對方看不見他。
無論是誰,求你了,將他的盛昭放出來。
不要對他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