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安易見到照玉的第一麵,控製不住地怔了下,因為後者一點都不像他。
紅裳層層疊疊地堆在如玉雪膚上,五官是濃墨重彩的漂亮,張揚的豔色撲麵而來,但垂落的墨發,與唇角不濃不淡、恰到好處的笑意卻柔和了那份銳意,生出幾分柔和。
照玉烏眸微彎,他的嗓音也是輕的,與這南邊的水鄉如出一轍的柔軟:“你就是晏七的朋友?”
鬱安易出神過後,臉色又淡了一分,頷首:“我姓鬱,照玉道友。”
他為自己輕易被這分美色所惑而恥,又放下了一路提著的心。
因為,這人絕不可能是盛昭。
鬱安易微眯起眸,道:“小戚性子一向凶煞,能與照玉你結伴而行,也算奇事。”
“我替他這些時日叨擾了照玉,而致一聲謙。”
兩句話,看似在寒暄致歉,實則全都在宣示主權,鬱安易替裴戚晏做主,就把照玉當成了他們二人間的外人。
也在暗地裡嘲諷,照玉與裴戚晏的相遇也隻不過是個意外。
盛昭笑了笑,抬眸與鬱安易對視一眼。
鬱安易能確信,照玉聽懂了他言下之意,與若有似無的刁難,但隻淡然處之地一笑,沒有放在心上。
照玉這份大度,在鬱安易看來,卻是明晃晃地嘲笑自己肚量小得可憐。
他臉上的表情愈發少。
盛昭微俯身,去捏了捏裴戚晏的臉,取笑道:“是挺凶的。”
裴戚晏拂開盛昭的手,不滿。
盛昭哄他:“在我麵前,也還算乖巧。”
裴戚晏露出笑,滿意了。
他們話語間與對話的親昵是鬱安易完全插不進去的,鬱安易臉上的笑愈發地僵。
盛昭搖首,點了點裴戚晏的額頭:“說好了要提前同我說,鬱道友什麼時候來的。”
裴戚晏:“太過突然,便忘了。”
“鬱道友也彆在門外站著了。”盛昭側過身,“進來罷。”
盛昭側臉輕聲對裴戚晏道:“我先帶你的鬱道友安排一下寢室,你去主廳將我前些日買來的茶餅弄些下來,給泡了。”
裴戚晏頷首:“好,要給哥哥拿些點心嗎?”
盛昭猶疑,在客人麵前總不能太過放肆,但他最後還是屈服於**:“要好看的,甜一點的。”
裴戚晏心底無奈一笑,麵上乖乖應下。
鬱安易在觀察這處高樓,應有三、四層之高,很是空曠,應該搬進來不久。
四周都鑲金嵌玉,價錢也不低。
盛昭與裴戚晏耳語完,忙上前幾步,與鬱安易並肩而行:“一層是我與晏七平時用膳待客之地,不過也隻待過鬱道友這一位客。”
“聽晏七說,鬱道友會久住。”
鬱安易嗓音冷清:“勞煩。”
盛昭笑:“二層是藏書玩器之地,房間都在三層,最頂上是一處玉池。”
鬱安易開著玩笑似的問:“照玉一介散修,是如何租得起這等——”
盛昭打斷:“不是租,是買的。”
“我雖是散修,也還算小有積蓄,鬱道友可彆亂猜測。”
鬱安易咬牙:“……”
鬱安易吸了口氣,隨手在三層選了處寢房,等他與盛昭都進去後,他直接將門闔上。
盛昭聽見,麵色平平地回首看鬱安易,是早就料到有這一出的鎮定。
鬱安易撕下了假麵,僅剩的幾分偽善一掃而空,麵沉如水,眼中是勃發的惡意。
他居高臨下,一步一步往盛昭走去。
盛昭笑:“有話不妨直說。”
鬱安易一言不發,直至他走到盛昭麵前,盛昭也沒退後一步,甚至是遊刃有餘地瞧著鬱安易。
鬱安易低聲:“他說你心善,以前,他都是拿這個詞來誇我的。”
盛昭好整以暇地挑眉:“晏七喜歡你?還是,你喜歡晏七?”
“鬱道友醋了?”
鬱安易笑:“晏七?”
他高高在上,滿眼不屑:“他連真名都沒同你說嗎?”
盛昭笑:“名字罷了,我一直都清楚他有自己的秘密,隻要他不殺人放火。”
“我就當不知,也不會去問。”
“鬱道友也犯不著來我這找麵子。”盛昭輕笑了聲,“你怕是不知道,小晏七抱著我,喊了我許多次娘親。”
“我也就真把他當兒子養。”
盛昭拂袖,抬手:“坐。”
他見鬱安易不理,便自己坐在美人榻上。
“你不用怕我與你爭,你喜歡他,我是真心高興。”榻上放著小桌,盛昭托著腮,抬眸望鬱安易,彎眸笑了笑。
他幾句話營造出的強勢,被這個動作毀之殆儘,露出幾分嬌氣,但又帶著矜貴。
鬱安易神色莫測,心內複雜。
因為他怎麼想都想不出裴戚晏靦著臉,撒嬌賣瘋喊“娘”的場麵,連帶著心中的爭搶欲都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