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木箱,疊起來放,就放在這路口。”陳瀅像是早就知道郭婉會配合她,此時繼續提出要求,兩眼一刻都不曾離開過前方。
這不是多難的事,木箱很快便疊放好了,一個膽大些的韓家仆婦上前,用很敬畏的聲音輕聲道:“陳三姑娘,好了。”
陳瀅點點頭,迅速收弓,轉身便踩上了木箱,直身站身,雙足與肩齊平,複又張起長弓。
這是她第二次站在製高點。
也是她第二次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眼前。
趙彪等人已經看見她了。
事實上,當陳瀅的身影忽然冒出來的時候,他們便同時做出了一個動作:伏低身子,尋找馬屍或其他掩體。
弓箭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箭上淬了劇毒,中者必死。
人總是惜命的。
在突發事件下,人總是會本能地趨利避害,做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選擇。
陳瀅嘴角那個怪異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趙彪等人的舉動,無異於宣告著人類本性在危險麵前的作用有多強悍,而她由此亦得出一個結論:
這些活下來的賊匪中,或許真有運氣逆天的存在,每每躲過她的毒箭,但更大程度恐怕是因為——他們沒那麼拚命。
悍不畏死者往往死得最快,幸存下來的,大多是聰明人。
“你們有六個人,而我,隻剩下了最後兩支箭。”陳瀅突兀地開了口。
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山道中,防線內外的人皆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身後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吸氣聲,似是對她這樣把底牌亮給對手的舉動而感到不可思議,黃氏的表情甚至堪稱絕望,顯然認為陳瀅已經瘋了。
而山穀外的趙彪與老九則對視一眼,目中同時迸出疑惑。
弓箭手的箭袋確實空了,但也不能保證對方說的就是實話。
趙彪微眯雙眼,仔細打量著陳瀅,卻並有沒注意到,當他轉頭時,老九眼裡飛快地劃過了一絲陰霾。
“我就站在這裡,你們應該能發現我沒撒謊。”陳瀅再度說道,語氣仍舊如方才一樣淡然:“換言之,你們當中,會有四個幸運兒得以活命。”
即使臉上滿是血與灰,叫人根本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可她那種滿不在乎的語調仿佛在高調宣布著她此刻的放鬆,或者說是有恃無恐。
“要不,你們就來賭一賭?賭誰的命更好,怎麼樣?”陳瀅的聲音越加低沉,因而也就越加有了一種誘惑的意味:“隻要再死上兩個人,剩下的那四個人就能把我們這麼多人一網打儘,進而平分厚賞。”
她說到這裡有了一個停頓,仿佛在在留出充分的時間供黑衣人思考,語聲中甚至還含著幾分調侃:“想一想,我殺掉那麼多人,難道不是在幫你們的忙?死的人越多,分錢的人就越少,而你們拿到手的就越多,這道理你們不會不懂。你們是不是該感謝我?”
黑衣人保持著沉默。
陳瀅卻笑得越發古怪。
語言是最具欺騙性的,而一些不經意間的動作以及表情,往往才是一個人真實心理的反應。
比如此刻,這六個沉默的黑衣人中,便有至少三個人悄悄地改變了重心。
她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