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都聽得怔了。
明心卻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中,仍在顧自說著話兒,每個字都像是帶著種奇異的重量,砸向諸人耳畔:“婢子之誌向,絕非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可笑那些人自以為看得透,殊不知這才真正是把婢子瞧扁了。”
這一刻,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顯得高亢起來:“婢子之所以在何家戀棧不去,絕不是為著男女私情,更不是要跟哪個婦人鬥個你死我活。婢子一心所想,便是輔佐何大人登高望遠、青雲青上,成就平生誌向!”
屋子裡鴉默雀靜,唯有她略帶張揚的語聲四處回蕩。
一個卑賤的丫鬟,說是瞧不上妾位也就罷了,竟然還大膽地表示,她連正頭大婦都瞧不上。她所求者,不是內宅,而是朝堂!
這豈止是大膽,簡直堪稱叛逆!
陳瀅怔怔地看著明心,一時間,心潮竟有些起伏。
真是太難得了。
她居然在一個古代女子的眼睛裡,看到了野心。
那樣明目張膽、狂妄不羈的野心,在這個古代超齡剩女的身上,竟表現得比那些讀書求進的士子還要強烈。
“如今婢子也不瞞著姑娘了。當初何大人之所以敢於答應幫助李大人,就是聽了婢子的勸。”明心繼續拋出一連串的炸彈,仿佛生怕眾人不夠吃驚、不夠側目:“登州府的那些文書,婢子一字不落全都瞧了個遍,而其中那些緊要的內容,婢子早便熟記於心,背地裡抄錄成冊,直到李大人派員交涉時,婢子才將這冊子交給了何大人。”
她理所當然地說著這些,語氣甚至是輕描淡寫的,似是她一個婢女幫著男主人打理政事,乃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如果沒有婢子這些年來搜集的消息,何大人就算有心相助,也無力幫著李大人挑翻這群蛀蟲。說句大言不慚的話,若沒有婢子,以何大人之能,連升兩級,實是癡心妄想!”
擲地有聲地說完這些,明心便彎唇笑了笑,神情之淡定、舉止之從容,完全不輸於任何一位名門貴女。
羅媽媽並尋真等人,已經完全聽得傻了。
她們不是沒見過非議前主人的奴仆,也不是沒見過眼高於頂的奴婢。
隻是,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鬟,其非議主子的角度以及方式,委實是另辟蹊徑,叫人大開眼界。
陳瀅亦自打量著明心。
坦白說,她不是不吃驚的。
這個瞬間,她眼前站著的,不再是那個買著蔥餅、與主母打著機鋒的聰明丫鬟,而更像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政客。
若非親眼所見,陳瀅絕對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女子,竟然會是古代人?
她幾乎有點恍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