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點頭應下,陳劭整了整衣帽,便帶著兩名小童兒離開了。
庭院中隻剩下了陳瀅主仆並巧兒,巧兒回身往屋裡張了張,便上前請罪:“姑娘恕罪,因老爺才吩咐婢子把衣裳拿出來晾的,婢子要先去做事,不能服侍姑娘了。”
見她小小年紀,卻偏擺出老氣橫秋的模樣兒來,陳瀅覺得很有趣,便笑道:“你去忙你的,我就在廊下坐坐,不進屋兒。”
巧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掀簾進了偏廂,不多時,兩手捧得滿滿地走了出來,正是厚重的一撂衣裳。
見她都快被衣裳堆給埋住了,陳瀅便喚來知實幫忙,巧兒先把衣裳擱在小竹椅上,一本正經地向陳瀅行禮致謝,這才肯接受知實的幫助。
陳瀅便坐在竹椅上,看她們晾衣裳。
青色的、玄色的與灰色的衣袍,很快便將那遊廊的欄杆鋪滿,陽光投射而來,樹影與簷影交疊,衣衫上的繡樣閃著幽光,倒也有一種彆致的美感。
陳瀅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瞥眼便見巧兒小心翼翼將一件半舊的青衫捧起,尋了那廊腳一處乾淨的平地,先在地下墊了一塊大白布,方將衣裳平攤其上,動作十分輕巧。
陳瀅不由有些好奇,便問:“這件也是父親的麼?”
那青衫乃是最尋常的棉布所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都磨出了毛邊兒,與此前那些衣袍相比,明顯破舊得多,不太像是陳勳這樣身份的人會穿的。
巧兒聞言,便放下手中活計,起身躬腰道:“回姑娘的話,這是老爺的衣裳,老爺特為叫婢子把這衣裳單獨拿出來晾,還叫婢子一會兒去廚下取個銅壺來,灌上熱水熨一熨。”
這話直說得陳瀅訝然。
一件舊衣裳罷了,陳劭如此在意,卻不知有何緣故?莫非,這青衫上還承載著一段足可追憶的過往麼?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陳瀅卻也沒再繼續往下問,顧自喝著茶。
巧兒是才指派過來服侍陳劭的,這件衣裳的掌故,她怕是也不知道。
小院中安靜了下來,除了丫鬟們走動時的輕微聲響,便唯有風聲傳來。
陳瀅安然地坐在椅上,望著簷下綠影、籬外花枝,心情亦是一派平靜。
陳劭很快便回來了。
陳瀅這廂才添了一次茶,那木扉便被人推開,陳劭袍袖翻飛,大步走了進來。
陳瀅上前去迎他,一麵觀察他的神色,卻見他麵色平靜,沉邃的眸中毫無起伏,便猜測他請安的過程應該是順利的。
不過,這猜測也很可能做不得準。
做官做到陳劭這一步,自然已經修煉到了喜怒不形於色,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來,還是相當困難的。
“阿蠻可等得急了?”陳劭溫言道,一麵緩步踏上台磯。
陳瀅便道:“這也沒過多久,我看她們晾衣裳,也挺有趣兒。”
陳劭撫袖而笑,道:“這也能看出有趣來,阿蠻果然還小呢。”語畢,又換了種哄小孩子的語氣,和顏悅色地道:“阿蠻隨我到屋裡來,阿爹有好東西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