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真可是對此期待了很久了,陳瀅猜著,今天放假的尋真,大約是會在那戲台子下頭站上一整天的。
從儀門拐上一條細長的夾道,周遭的喧囂終是散儘。
陳瀅漫步而行,仰首處,但見高高的牆頭生著細草,太陽還是微斜著的,牆影覆下大片陰涼,時不時一陣微風掠過,寂靜而清幽。
“咿呀”,不遠處驀地傳來一陣門戶開闔聲。
陳瀅駐足看去,便見一道小角門被人推開了大半兒,兩個青衣小鬟走了出來,一人將門扇拉開,另一人便回身扶出了一個身形纖柔的婦人。
那婦人身著煙霞色的衣裙,發髻上橫著一根水頭極好的玉簪,那簪頭處雕著牡丹花,花下綴著長長的流蘇珠串兒,襯得她雙目如蘊水,彆有一番婉約娉婷。
居然是柳氏!
乍然相逢,陳瀅不是不吃驚的。
按理說,柳氏應該還在佛堂靜修,今日怎麼出來了?
“三丫頭,好久沒見呢。”見陳瀅正立在前方,柳氏抬手掠了掠發鬢,唇邊彎起一個淺笑,柔柔語道。
陳瀅略略屈膝:“見過四嬸母。”
神態和語氣同樣地平靜。
“罷了罷了,這裡又沒人,這麼多禮作甚?”柳氏笑得毫無芥蒂,擺了擺手,複又向那青衣小鬟一笑:“我與三丫頭說會兒話,你們且去。”
那兩個小鬟默不作聲地行了個禮,便退出去十餘步遠,垂首而立。
柳氏素手輕抬,提起一角裙擺款步而來,舉眸端詳著陳瀅,笑容裡含著幾分感慨:“當真是好久沒見了,我還記得上回見你時,你還隻在我耳垂這裡呢,如今已經快要比我都高了。”
走近了細看,便可見她臉上敷了不少的粉,白膩細潤,將她原本的膚色儘皆掩去。那秀麗的眉眼仍如當初,此刻紅唇微彎,笑吟吟地看過來,就像是那佛堂枯坐的一年,並不曾發生在她的身上。
陳瀅的唇角動了動:“四嬸母客氣了。”語畢,微微欠身:“我還要去明遠堂,先走一步。”說著便要往前走。
柳氏“喲”了一聲,錯開半步,攔去她的去路,複又提著帕子掩唇而笑:“這還真是巧得很,我也要去明遠堂,老太太說要見我,指派了這兩個丫頭來接我。”
她回身指指那兩個青衣小鬟,笑容中微帶自嘲:“我的禁足還沒解呢,老太太慈悲,怕我缺人使喚,真真叫我感念萬分。”語罷,上前欲拉陳瀅,笑得如蘊春風:“既是同道,咱們同去便是。”
“這恐怕不行。”陳瀅往旁側了側身,讓開了她伸來的手,乾淨的眼眸中不見起伏:“我並不願意與四嬸母同行。”
柳氏明顯地怔了怔,又將那秀氣的眼睛連眨了幾下,神情中猶有著少女一般的天真,疑惑地問:“這卻是為何?”
“太浪費時間和精力。”陳瀅說道,再度向她點了點頭,便徑直越過柳氏,裙帶隨風,很快便去得遠了。
柳氏呆呆立在她身後,仿佛被她的舉動驚住了,麵上的詫異半晌未退。
直到陳瀅幾乎行至夾道的儘頭,她方才醒過神來,搖頭苦笑:“這可真是……”
她歎了口氣,神情似極無奈:“這孩子,果然是牛心拐骨,與彆人就是不一樣。”
這一番話,滿是長輩包容晚輩的寬縱,似是她早就忘記了曾經對陳瀅的陷害與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