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一時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挑哪句來說,靜默半晌,臻首微垂,水滴耳墜輕觸頰邊:“真是……對不住。”
黯然的語氣,帶著在她而言很少見的歉意。
“我……我們……我爹他……”陳漌語聲艱澀,神情亦然:“二叔的事情,我們委實是……”
“罷了,都過去了,這樣其實也挺好的。”陳瀅沒讓她繼續往下說,不在意地擺了下手,麵上仍含著笑:“彼時是彼時,如今是如今。永成侯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換個人,隻怕還不如他當機立斷,侯爺是在為全家人考慮,陳大姑娘又何必想那樣多?”
陳漌是永成伯府嫡長女,這一聲陳大姑娘,自然該放她身上。至於陳瀅,一眾同齡女眷皆以“阿瀅”相喚。
安靜似一層薄霧,輕輕攏住這方小天地。
再無人說話,唯衣袂摩挲之聲輕響。
很快地,小圃便至儘頭,眼前風物陡然一闊。
那是一片去勢平緩的坡地,連著一片大池塘,水邊搭一座高閣,閣外小橋遊廊、紅樹白石,風物清雅,更有姑娘們三五成群,或戲水玩笑,或觀花私語,燦爛天光映行行珠翠,清水流波耀張張麗顏,正是人比花嬌、花堪景豔。
二人同時駐足,向前觀瞧,秋風攜水意拂來,爽然宜人,仿似催著你忘卻煩惱。
陳漌那一點些微的歉意,亦被西風掃去。
她舒口氣,轉眸張望,忽地撫袖淺笑:“這般看來,京裡但凡差不多的姑娘,今兒都到了呢。”
她拿下巴往遠處點一下:“阿瀅且瞧,那不是謝家兩朵花兒麼?”
陳瀅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謝薑與謝妍正與幾人說話,姐妹二人一穿粉藍、一穿淺紫,皆是麵含笑意,各有各的美麗。
她的視線又往旁掃,見水閣中坐了好些人,當中一人如眾星捧月,金釵當鬢、杏裙如霞,正是香山縣主郭媛。
她半低著頭,眉頭攏向當中,眼睛始終向下壓半分,似周遭一切,皆不存在。
說起來,長公主並附馬爺今日皆未到場,香山縣主是一個人來的,隨行的除女官並宮人外,還有她的奶姆,姓方。
這方氏原先也不過一介宮女,因教養郭媛有功,得了個五品宜人的誥封,今日伴郭媛出席宴會,也算名正言順,更無人敢小瞧她半分。
陳漌也瞧見了郭媛,抿了抿唇,麵色冷了下去。
恰此時,那閣中有人與郭媛說話,郭婉半側了身,視線滑過陳漌與陳瀅,微微一頓。
這一頓,短不過半秒,若蜻蜓點水,不帶情緒。
一眼掃罷,她便轉去與人說話,再不曾往這裡多看。也不知是以此表示蔑視,抑或是在出神思量,於是諸人、事、物皆未過心。
陳漌先有些訝然,複又恨恨地起來,從鼻子裡“哼”一聲:“真會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