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子叫婢子轉告姑娘三句話,姑娘且聽好了。”那小鬟不緊不慢道,麵上浮起一笑。
黑白光影間,這笑意也被切割成片,像破碎的鏡麵,人映其中,越顯詭異。
陳漌止不住打個寒戰。
這小鬟,到底是人是鬼?
“嗬嗬。”那小鬟笑兩聲,向地麵指了指:“陳大姑娘莫怕,您瞧,婢子可是有影子的呢,可見婢子是人,不是鬼。”
陳漌下意識看去,果見磚地上映一道虛影,在棱窗格兒裡晃動著,也不知是外頭映進來,還是裡頭照出去。
她不由頭皮發麻,牙齒竟“格格”作響。
不看還好,越看就越是瘮人。
“陳大姑娘挺大個人了,有膽子算計那麼尊貴的主兒,怎生見了婢子,卻又怕成這樣?”那小鬟似無奈,淺淺一歎,又往前踏半步,整張臉陷入暗影,越發模糊。
“我家主子的第一句話是:姑娘的那位心上人,三天前就悄然已離京,大婚當日才得反轉。”
語聲方停,陳漌已是麵若死灰。
太子殿下居然三日前就離京了。
這一局,她實是輸得一敗塗地,諸般算計,儘付東流。
那小鬟笑一聲,續道:“姑娘此前得到的消息,皆是假的,那人原想叫姑娘當眾出醜,幸得我家主子察覺,提前替姑娘把事情給解了,那人見事不成,便也收手,姑娘這才無恙。”
她略片刻,又是一笑:“我家主子好心奉勸姑娘一句,從今往後,您這一顆芳心,還是好生收在肚子裡,莫再到處亂放了。”
甜膩的聲音,帶幾分諂媚,好似向主子邀功,可她吐出的每個字,卻叫陳漌渾身發冷,如冰水兜頭澆下,骨頭縫裡都涼透了。
這果是一計。
有人察知她的心思,籍此設局,而她卻如飛蛾撲火,一頭撞了進來。
隻是,這小鬟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我家主子還有一句話,也要請姑娘謹記。”那小鬟將聲音逼得尖細,陰惻惻似幽魂吐息:
“您自個兒的名聲毀了不打緊,好歹顧念些家中姐妹,莫叫她們跟著受累。再,姑娘也太過天真了些,您的心上人,此生此世,也絕不可能納您,娶您就更彆想了。姑娘平素無事,多往大處瞧瞧,再細想前些時候那一位身邊的人選,以姑娘的聰明,想必能夠明白。”
她停頓片息,語聲愈寒:“我家主子的最後一句話是:陳大姑娘莫非以為,您以謀算得來的所謂歡愛,還能有什麼一生一世不成?若您真這樣想,那就太叫人失望了。”
她搖頭咂嘴,嘖嘖連聲:“嘖嘖,我家主子如今正言相告,今日即便您計成,除了身敗名裂,您也什麼都得不到。奉勸您往後莫再自作聰明、自誤且誤人,老老實實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才是正經,莫再肖想您得不到的人。”
三句話,句句直戳人軟肋,陳漌的麵孔灰轉白、白作紅、紅改青,若打翻染缸,一時間直是無地自容。
她確存了算計之心。
她豁出名聲、百般謀劃,隻想與太子殿下先有肌膚之親,再求名份。
在她想來,隻消事情坐實,她再好生求一求父親,讓父親替她奔走,憑父親的臉麵,以及她高貴的出身,一個側妃定是免不了的,說不得那王敏芝還要被壓下一頭去。
而隻要有了名份,陳漌堅信,以她的美貌才華,定有一日能得良人相顧,白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