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小鬟轉述之言,卻將她剝皮拆骨,打回原型。
本以為萬無一失之計,卻成彆人眼中笑柄,若非人家出手相助,她必屍骨無存。
冷汗落了一重,又落一重,陳漌衣衫濕透,發絲緊粘額角,手中帕子幾能擰出水。
那小鬟輕輕一笑,似譏諷、又似嘲弄:“我家主子叫婢子說的,就這三句。陳大姑娘若再執迷不悟,那就是自尋死路!”
涼涼語罷,她倏然轉身,遊魂般行至牆邊,伸手一推。
陽光陡然跌落,似“嘩啷”有聲,白亮的一片光,晃得陳漌眯了眯眼。
再睜眼時,眼前再無人跡,唯門扉大開,風吹得它晃來晃去,卻是靜默無聲。
像有人提前上過油。
陳漌恍恍惚惚往前走,有那一麼瞬,她疑心自己在做夢,又暗笑在如此時刻,她竟還能留意到這細節。
推門、踏出、複又掩緊。
當門扉在身後合攏,她背依門板,一顆心“噗嗵噗嗵”跳得發慌,眼前又冒起金星。
她出來了!
沒有被人撞見醜事,亦再無險慣發生。
這一局險棋,終不曾將死。
她長舒口氣。
看起來,那小鬟所述為實,她來此隻為示警,並未存害人之心。
汗水漬透發鬢,陳漌抬袖去抹,這才發覺,手中還捏著帕子。
纏枝菊山石水蜜帕子,被揉得稀爛,有幾處竟被汗漬落了色,露出白底,那白瞧著極臟,灰撲撲地,像泥漿汙水。
陳漌嫌惡地皺眉,抬手欲扔,忽地醒悟,忙收回手,小心將帕子攏進袖中,深深吐納幾息,抬頭往四下看。
方才來時,她是從角門潛進來的,此時,那角門依舊半掩,牆角一叢觀音竹,枝青葉碧,篩風弄影。
她側耳聽了聽,確定無人,方提起裙擺,快步上前,纖秀的身影隻在門邊一閃,足音細碎,已是漸行漸遠。
那一刻,她並未注意到,一個著穿碧綠宮裝的少女,正自角門外亂石間探頭,眼望她遠去,滿臉不敢置信。
直到陳漌行出視線,那宮女方才直身,若有所思地看看旁邊的院落,思忖片刻,返身離開。
竹風寂靜,小徑紅稀,仿似方才的人與事,皆不曾發生。
“咣當”,前方大門驀傳響動,一人自院內而出,伸著懶腰,滿身酒氣被風吹散,陽光映上他黑黃麵龐,泛起一片油光。
正是那醉酒之人。
他似已醒酒,欠伸罷,抬頭望望天色,猛地一拍腦門兒,懊惱道:“我的天,都這早晚了,方媽媽又該罵了,怎地醉了得這般厲害……”他絮叨自語,扯扯歪掉的衣領,再正正衣襟,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