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樹貴婦“哦”一聲,奇道:“話是這樣兒,如何素常我並沒見過呢?不管是花宴詩宴,縣主我也見過不少回了,竟從不知此事。”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瑪瑙貴婦搖頭,猜測地道:“許是縣主身子康健,再不需此物護持了吧?”
二人對視一眼,各各目露深意。
“罷了,看來也無甚事,不若辭去。”花樹貴婦掩口道。
瑪瑙貴婦頷首:“這話很是,再呆著徒惹人厭。我聽人說,那香雲齋又出了新的精油,說是幾種花草合起來製成的呢,姐姐可願與妹妹同賞?”
“那敢情好,這天光尚早,回去也是無事,不如逛逛。”花樹貴婦歡喜應道。
瞧了場熱鬨,接下來自要細細品評,再買上些心愛的微物,才算儘興。
一雙密友相攜而去,想是去尋杜氏告辭了。
陳瀅遙望著她們,並未近前。
尋真尚未回來,她還得再等等。
她轉眸看向琴苑,苑中已然走空大半兒,幾麵山水屏風孤零零立著,擋住一應視線,唯細小的鈴聲偶爾傳出,似籬間葉底係的護花鈴,卻又多一分出塵,好似冰弦。
陳瀅又向旁看了看。
甬路儘處,鎮遠侯顧乾正與管耀低語,二人的麵色皆極凝重,甚至,可稱沉重。
陳瀅的心往下一沉。
郭媛的病情,看來真的很不妙。
不知何時,陽光漸暗,天邊積起一層淡淡的灰,好似濃墨滴落淺青的紗羅,暈染出漫天烏雲。
黃昏尚未至,盛京城中,已是清秋細雨灑長天,街頭巷陌、簷角廊前,一片風雨低咽。
夜幕飛速地降臨了,吞噬掉最後一絲天光,不消多時,滿世界燈火氤氳,暖了這殘秋的城。
然而,這滿城燈火,卻終究暖不透人心,亦暖不透這冰冷寒夜。
永寧長公主府,長公主直挺挺立在明燭如晝的華堂,緊握雙拳,赤紅雙目怒視來人,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你給我說清楚!”她的聲音極低,似從地底冒出來,每個字都浸泡了濃濃的沉鬱:“你說我的阿嬌怎麼了?”
大監耿玉緊伏地麵,鼻尖兒幾乎貼上紅氈,上下牙不住打戰:“回……回殿下,太醫……太醫說,說縣主她……她中了大涼之毒,往後怕是子嗣……子嗣上頭……”
“豁啷”,一隻琺琅茶盞重重砸來,滾茶潑了一脖領,疼得他直咧嘴,他卻躲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這一記。
“再去請太醫,快去!”長公主紅著眼低吼,袖子一拂,一桌的盞盤儘皆落地,碎瓷聲擊破清夜,蓋住窗外風雨。
“一個不行就請兩個,兩個不行就請十個!就算把太醫院給本宮搬空了,也要找一個能治好阿嬌之人!”她低啞的聲音回蕩在屋中,滿室明燭顫抖亂晃。
“是……是……殿下,奴婢……奴婢這就去!”耿玉昌連滾帶爬起身,哆嗦著腿腳退出門外。
雨幕連天、夜色如墨,一名小監飛奔而來,舉著傘向他獻殷勤:“外頭雨大,大監彆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