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婆母當到她這份兒上,也是舉世皆無的了。
一時間,她也說不出是何滋味,口中諛詞卻是未斷,正所謂舌燦蓮花,說得長公主笑個不停。
直到這所謂兒媳心懷大暢、再無芥蒂,程氏方收聲。因委實說得口渴難耐,便捧盞喝茶潤喉。
長公主也笑得倦了,亦自飲茶,又往窗外瞧。
夜色漸濃,窗縫裡漏進細碎的冷風,偶爾風疾,便有淒厲的嗚咽。
她緩緩起身,向門前踱幾步,啟簾觀瞧。
院子裡點著絳紗籠燈,四四方方的幾盞,在夜風裡放出嫣紅的光,映出冷寂門庭、雪滿空階。
她又將視線放遠。
朦朧燈影中,幾名內侍在廊角立著,若不仔細看,倒教人疑心那是死物。
長公主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這朝陽院兒裡,可不就是死氣沉沉的麼?
她微仰起頭。
天邊掛一彎淡淡的眉月,時而破雲出、時而雲遮麵,山石子上開了大朵的山茶,像揉卷的白縐紗,迎著燭火的那一麵,色若朝霞,朝向月華的那麵兒,卻是茫茫一片微白。
又是一陣風起,花枝俯仰,白紗委地,斑斑落花,有若月光。
長公主悵悵一歎。
如此良夜,卻不知,良人何時歸?
“殿下,我這裡還有件小事兒,需得知會您一聲兒。”程氏的語聲驀地響起。
長公主身子輕震,倏然夢醒。
她放下簾幕,回首時,麵上仍餘著幾分黯然,勉強打起精神來,向程氏笑了笑,問:“何事?”
程氏起身行至她身前,細聲道:“前幾日,我尋訪到一個人,據說是那柳婆子遺下的孤女。”
柳婆子?
長公主先還疑惑,待想明,眸光陡寒。
給她的阿嬌下毒的那起子賤人裡頭,不就有個柳婆子?
隻是,她的人查到的時候,柳婆子已經病死了。
長公主麵色森然。
這老虔婆卻是走運,早早死了,免去在她手底下討饒求告之苦,算她命大。
隻是,據長公主所知,這柳婆子膝下隻得一個癡傻兒子,兒媳都未討上,又哪裡來的女兒?
“坐下說。”長公主提步歸座,整張臉沉如暗夜,程氏亦坐下,將身子向前湊了湊,低語道:
“此事說來也真是巧。我原想著助殿下一臂之力,便派了幾個得力手下去查那投毒之事,正查到柳婆子時,她一個鄰居卻說,便在殿下的人走後沒多久,有一個年輕女子來找柳婆子,說是來尋親娘的。我的人順腳找了找,還真找著了這人,查其出身年歲,倒像真是柳婆子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