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依舊闐寂,積雪覆住院牆,飛翹的簷角勾一彎眉月,些許微光,終為這濃夜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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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晚,元嘉帝大宴群臣,並定於次日舉辦一場久違的冬狩。
依照常理,圍獵通常會選在秋時,蓋因此一季動物養得肥腴,獵之亦有豐年之意。
然而,前言有述,元嘉帝是個務實之君,自登基後,便大舉廢黜冗餘,將皇家遊樂之事減了又減,而秋狩這種勞民傷財的項目,自是首當其衝,早就不再舉辦了。
而今冬的圍獵,實是有其緣由。
其一,元嘉帝的生日便在冬至,且還恰逢四十歲整的生日,也算是大壽,若換了先帝,必會舉國慶賀。元嘉帝自不會如此奢侈,弄場冬狩君臣同樂,所費不多,他還是能夠接受的。
其次,太子明年大婚,此為儲君之大事,代表著他將踏上人生新台階。元嘉帝便有意借冬狩之機,把太子下頭的幾位皇子拉出來遛遛。且京中亦有傳聞,元嘉帝此次冬狩,恐有為二、三、四皇子選妃之意。
也正因如此,今年冬狩,女眷亦需參加。
冬至當日一早,陳瀅便裝扮整齊,在陳劭的陪同下坐上馬車,前往圍場。
這片圍場位於京城郊外,離城約七、八裡,以一座小山包為中心,向四周擴出裡許,地方不算大,獵物也多為野兔、山雞、狐狸之屬,並無猛獸出沒。
先帝時期,這片圍場僅供皇親貴胄怡情,多為公主後妃玩樂用,男人幾乎不來。而每年的秋圍,上至先帝、下至官員,皆會去大圍場行獵。那片圍場遠在百裡開外,地勢開闊、猛獸眾多,男子們馳騁其間,自是快意。
其後,元嘉帝登基,因不肯拿出錢來養那些野物,那片大圍場便被皇帝陛下賣掉了。
據稱,這很可能是一筆強權下的交易,接手的是一位揚州巨賈,其花費的銀兩填充了半個國庫,叫人不禁感歎,明君手筆、果然不凡。
至於這片小圍場,因其離城近,又不甚費錢,元嘉帝便勉強同意留下,算是給皇家撐個場麵,也免得真被人叫摳門兒皇帝。
坐在馬車上,陳瀅斜依車窗,手裡拿著本書,卻並未曾讀,隻支頤出神。
一旁尋真正自斟茶,知實則仔細地整理箭囊等物,為行獵做準備。
陳瀅微闔目,輕籲了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她除了賜婚之事,更要為演劇社奔忙。
在她原本的計劃中,她打算加緊趕一趕,於除夕年節時推出《無人生還》,打響第一炮。
無奈計劃趕不上變化,僅是製作服裝、道具與假發,以及挑選合適的演員,就耗費了大量時間。
照這個速度,首場演出,怕是要遲至明年春天了。
她轉首向外望。
車簾半挑、窗扇微啟,深冬的陽光灑下來,極淺淡的一抹微黃,將人的眉眼皆映得通透。
知實抬頭時,見陳瀅著輕湖色彩鸞折梅斜襟大袖襖兒,肩頭恰有梅開,陽光輕落,倒似那花枝正迎風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