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長這般說,倒教小女子越發無地自容了。”薛芷的語聲傳來,比之方才似是平靜了幾分。
陳瀅轉眸望去。
不知何時,薛芷已然拭去淚痕,白淨的麵龐上,漾著一抹淡笑,克製、禮貌、文雅,正合她官家嫡女的身份。
她略換了個坐姿,端端對著陳瀅,語聲亦自沉穩:“我此番來濟南,是為亡母祈福來的。隻是,在陳校長的麵前,我也不敢相瞞。說句大不敬的話,為亡母祈福,不過是我找的由頭罷了,給三妹妹報信,才是我的目的。”
聽了這話,不待薛芷續言,劉媽媽當先便向陳瀅福了福身,陪笑道:“奴婢鬥膽多句嘴。說起來,那濟南城外有座千佛山,是塊風水寶地,山上的興國寺香火極盛,咱們姑娘便是去那裡為先夫人祈福來著。”
薛芷顧她一眼,卻也未阻她說話,劉媽媽便又掏帕子揩眼角,低聲道:
“先夫人是去年仙逝的,到今年四月底,恰是一整年。姑娘本就打算拜祭,又湊巧知道了夫人的打算,姑娘一心要來給三姑娘提個醒醒,就說要來濟南祈福。老爺並夫人自是允了。”
停了停,又補充地道:“咱們夫人心善,特為給忠勇伯府帶了話兒,如今姑娘便住在伯府裡頭。因是作客,伯府又有幾位長輩,姑娘便沒敢戴孝,怕長輩們忌諱。”
陳瀅微微頷首。
劉媽媽這番話,算是將事情始末說清了,同時,亦點明薛芷的難處。
她來女校這一趟,想必不易。
正自思忖間,劉媽媽果又續道:“不是奴婢替我們姑娘賣好兒,實是我們姑娘為難。為了探望三姑娘的事兒,姑娘不知跟老太太打了多少饑荒,好在姑娘的伯祖母,是個明白人兒。”
點到即止地言至此,劉媽媽便躬身退去一旁,不再向下說了。
陳瀅於是了然。
原來,薛芷此行得,還是忠勇伯世子夫人俞氏幫的忙。
論起輩分,俞氏乃盧宛音伯母,薛芷可不就要稱她一聲伯祖母麼?
忖及此,陳瀅凝目看向薛芷,於座中作勢福了福身:“我代薛夫子謝謝您。您的好意,想必薛夫子亦懂得的。”
無論如何,薛芷提前通報消息,乃是出於善意,這一點無可否認。
薛芷稍側身,避開陳瀅這一禮,神情亦自鄭重:“這是我當做的,亦是我們母女欠三妹妹的,若不來此一趟,我良心上過不去。就算來了,三妹妹於我的恩情,我亦隻報還了萬一。”
語畢,她嘴角微咧,撐出一個苦澀的笑:“方才在靜室中,我想了許久、亦想了很多,終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