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是個頗有決斷之人,知道行動失敗後,他立時飛鷹傳書、向裴恕報信並請罪,同時以冰塊存屍、帶著屍體快馬往回趕。
他們一行身份已然挑明,再留在蓬萊也無意義,倒不如趁早回轉,還能通過驗屍拿到些線索。
而除上述事發經過外,陳瀅手中,還有一份極為詳儘的案發地——亦即劉蟠居處——的環境資料。
這是裴恕命老九寫的。
這份資料幾乎囊括一切,如屋舍朝向、戶牗大小、家具陳設、庭院布置、磚瓦漆木,乃至於地麵泥沙、牆頭青草、案發當晚空氣濕度、風向等等,亦皆在列。
裴恕深知,陳瀅斷案時,最愛於細微處入手,每每收效驚人,因此才會下死令,迫得老九等人通宵達旦地回憶,連覺都不曾好睡。
幸得他本就記憶力上佳、為人精細,且隊中亦頗有幾個觀察入微、頭腦靈活之人,方才勉強交了差。
思及此,陳瀅不由麵現淺笑,將簡報收進袖籠,那廂裴恕亦調好燭台,陳瀅遂戴上口罩,開始屍檢。
首要驗看的,是屍體上的兩處刺創:一處位於腋下、另一處則位於咽喉。
其中,咽喉處為致命傷,氣管完全被刺穿,可以想見,劉蟠中刀後當即斃命,死得很快。
至於腋下刺創,據其創麵形狀及顏色分析,應於咽喉刺創之前產生,且刺得並不深。
陳瀅以炭筆記下這一切,複又拿出鐵筷子,將兩處傷口挑開,觀察表皮狀態、橫斷麵形狀等,其後得出結論:
兩處刺創皆為同一種銳器所致,初步推斷為匕首、短劍或其它形製扁平、尖端銳利的冷兵器。
此外,在屍體雙手手腕、兩腳腳腕處,各發現瘀傷若乾,呈青綠色。
由此可以倒推出,劉蟠的死亡時間,應在五至六天前,也就是老九他們抓捕當天。
且,是生前傷。
陳瀅於是蹙眉。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抑或是,這是唯一的可能。
縱使口罩遮麵,她目中一閃而逝的沉凝,仍舊被裴恕捕捉到。
“有什麼不對麼?”他立時問道,神情頗為焦切。
蓬萊縣行動失敗,他是極希望從屍檢中查出些什麼來的。
“確實有一點,目前還不好說。”陳瀅道。
隔著口罩,她的聲音有些含混。
裴恕低低“唔”了一聲,不複多言。
陳瀅亦未再說話,沉默地轉去床首,以鐵筷子扒開死者口腔,湊近觀察。
“原來如此。”片刻後,房中響起她乾淨語聲,清冷若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