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恕微傾著身子,眸光低垂,望向陳瀅:“何以見得?”
“因為沒發現抵抗傷。”陳瀅道,將鐵筷子點向死者四肢:“除手腕、腳腕四處捆縛瘀傷外,屍體其餘部位很乾淨。亦即是說,死者第一時間便被捆縛住,無力做出抵抗,我個人認為,凶手應是以兵器相要挾,迫得死者就範。”
言至此,她又指向劉蟠口腔:“其後,凶手以布帛之類物件堵住死者的嘴,不令他出聲,以免驚動旁人。因是強行介入,而口腔粘膜又比較脆弱,因而便形成多處出血點,並在齒縫等處留下了纖維物。”
略頓了片刻,陳瀅又續道:“緊接著,凶手刺斷死者腋下筋脈,令其身受劇痛,並逼問口供。最後刺其咽喉,致其身亡。再後來,凶手將繩索、布帛等物收走,並棄屍於……”
她倏然息聲,眉尖輕攏著,仿佛想起了什麼。
裴恕正聽得入神,忽覺耳畔一靜,不由微訝,轉眸時,卻見不知何時,陳瀅已然行至窗前,正凝望著滿庭蔥翠,似在出神。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裴恕問。
他語聲極低,因而,愈加醇厚磁沉,聽來便若風入鬆間,驚起濤聲陣陣。
屋中靜寂,數息後,方有乾淨的聲線響起。
“我方才可能說錯了。凶手用來束縛劉蟠的諸多事物,很可能是就地取材,事前不必準備,事後也無須帶走。而外人就算瞧見了,也想不到那就是凶器之一。”陳瀅語道。
裴恕隻怔得一瞬,便即明了:“我懂了。阿瀅是說,凶手是以劉蟠家中的腰帶、布巾之類隨處可得的事物,將之製服,而待殺人後,隻需再將這些東西放歸原位,旁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語至此節,他停了一息,又微笑起來:“自然,如果當日去的不是老九,而是阿瀅,則凶手再是狡詐,也瞞不過阿瀅的一雙慧眼。”
“這也隻是其中的一種可能而已,未必便是事實。”陳瀅轉身道,麵色竟有些肅殺:“相較而言,凶手敢於在風口浪尖上的蓬萊縣大搞刑訊逼供,這才是最可怕之處。”
裴恕聞言,不由得心下惕然,麵色亦沉了下去。
若陳瀅推測無誤,則本案凶手必是康王餘孽無疑,而觀其行凶手段,堪稱囂張無忌。由此亦可知,蓬萊縣之形勢,遠比想象中更嚴峻。
此事必須上達天聽,由元嘉帝聖意定奪。
心中計議已定,裴恕便熟絡地轉去床角處。
那裡放著一隻包袱。
“此乃劉蟠死時所穿衣物,阿瀅儘可一觀。”一麵說話,他一麵動手解開包袱結,將一應衣物置於幾上。
陳瀅走去細看,見那是一整套男子衣物,連網巾都在。
“這次阿恕準備得很細致,省了我好多事。”陳瀅由衷謝道。
拋開一切不談,僅止從合作者的角度而言,她亦深覺,小侯爺真是再好不過。
裴恕聞言,忍不住咧嘴想笑,又強自忍下,咳嗽兩聲,將唇線繃得筆直:“那什麼……我知道你用得著這些,便叫他們早早備下了。”
被媳婦兒誇了,當真比任何是都教他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