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啊,你這膽子怎麼也和你這主子一樣,小的跟那雞兒也似。”被人罵了,康王妃卻根本無所謂,美豔而凜冽的臉上,笑意絲毫未減。
“你就敢不賭一回麼?”她踏前半步,眉目迷離,竟極是魅惑,語聲亦如是:“聽說你慣愛賭個大小,手上的錢多去了賭坊。如今何不也把這事兒當個賭局?你不敢就賭我不會殺回頭,不敢賭沈靖之會放你一馬,不敢賭你能再找到個新主子拿錢賣命?”
她施施然一拂衣袖,黛眉微挑,紅唇輕啟:“若是你不敢,那也成,留下命來便是。”
輕飄飄一句話,落在白老泉耳中,卻字字如雷,炸得他頭皮發麻。
他伏低身子、短刃在手,保持著隨時出刀的姿勢,然腳尖兒卻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他猶豫了。
抑或可以理解為,他想活命。
自然,從本意上講,他並不想二度反水。
江湖也是講規矩的地方,背主、反叛,這又是什麼好名聲?
若是隻此一回,還可勉強拿個“棄暗投明”的由頭唬人,可來一次,哪怕白老泉從不在乎這些,卻也不得不考慮清楚。
然而,若真要讓他拿命護主,他又覺得太虧。
榮華富貴一樣沒享著,倒先要拚個七死八活的,早知這樣兒,他還背什麼主啊,乾脆做他的大將軍多好?
反,還是不反?
賭,抑或不賭?
白老泉直勾勾盯著前方,視線放空,神情遊離,執刀的手反複鬆開、握緊,鼻尖兒早已布滿油汗。
“嗬嗬嗬”,一陣低笑突然響起,陰冷幽細,有若鬼哭。
白老泉嚇了一大跳。
莫說他,場中餘者亦皆心驚。
委實是這夜深人靜的,突然一陣陰森森的笑傳過來,任誰聽了,都瘮得慌。
唯有康王妃,麵不改色。
“你笑什麼?”她蹙起眉,視線拋遠,看向那錦袍男子。
發出笑聲的,正是他。
“王妃這話,我倒不能不答。”男子若無其事地道,負了兩手,慢慢地行至隊前,與康王妃相向而立。
一身氣勢,竟不輸於她。
“之所以發笑,不過是覺得可鄙之人,自有可笑之處。”他再道,麵上浮起一個淡笑。
康王妃心裡打了個突。
眼前男子,在這一刹之間,居然像換了個人!
她有點不大認得出了。
那張熟悉的、平凡的臉,以及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眸,不知何故,此際瞧來,竟叫她毛骨悚然,恍若被猛獸窺伺。
她深吸了口氣,握緊袖中手掌,抬眸望住那男子。
她還從不曾見他如此刻這般,從容不迫、冷靜自持。
她甚至有種感覺,現在的他,才是他真實的模樣,而從前那個膽小怯懦、優柔寡斷之人,不過是一張麵具。
一張專門用來迷惑她,或他們所有人的麵具。
康王妃的掌心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