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首望住他,然恍惚間,卻又身在半空,垂眸看向足底相依的男女。
月華薄白,如透明的紗,輕盈地攏住他們。
是如此美麗的夜,那湖水波光如醉,星光璀璨。
陳瀅像是被魘住了,許久許久,出不得聲。
“阿瀅,我須與你說一句話。”裴恕突兀地開了口。
醇酒般的聲線,似被夜露打濕,落入耳畔時,寒涼且凝重。
陳瀅“嗯”了一聲,仍舊抬眸望他,原本有些迷離的眸光,已於瞬間轉作清明。
在他聲音響起的一刹,那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便消失了。
她望住他。
他的眸光被月華映透,清晰、明亮、專注以及……凝重。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地凝重,凝重得教人凜然。
陳瀅瞬也不瞬地回視著他。
她做好了聽聞一切壞消息的準備。
而後,她便聽到了那晚最令人震驚、亦最叫人迷惑的一句話。
直至許多天後,她仍能記起那一晚、那一刻的每個細節,記得裴恕彼時神情,記得他眼底深處湧動著的、莫可名狀的情緒,以及,頭頂閃爍的星光。
“什麼都不要做。”他深深地看著她道。
在他剔透的瞳仁深處,隱藏著一些她看不懂、甚至無法理解的東西。
“無論是與令尊攤牌,還是將風骨會之事上報陛下,抑或是與我解除婚約。”他又道,並於此處有了一個明顯的停頓。
陳瀅不確定那一刻他麵上的神情,是難過、遺憾、悲傷還是……生氣。
這停頓極短,短到陳瀅尚不及思考清楚,他已然又續:“總之,阿瀅什麼都不要做,包括我方才說的那些和我不曾說的那些,全都不要做。再等一等,等到三月之後再做打算。”
停一息,他加重語氣,麵色更是凝重到近乎肅穆:“我這樣說,並不僅僅因為你我的婚約,而是因為……”
他忽地收聲,飛快轉身。
不知何時,一個長著張圓臉、笑容可親的兵卒,出現在他身後。
“侯爺,郎將軍在找您。”那兵卒道。
有一點點尖細的聲音,像是天生的娃娃音。
陳瀅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的下頜。
稀稀落落的幾根胡須,很自然地長在它們該長的地方,沒有多一分,亦不曾少一分。
而再細看,他的衣著、表情以及動作,無不自然地維持在一個合乎規範的度內,不多不少,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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