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江中光打河那頭走過,有日月山莊弟子眼尖,遠遠叫他:“中光,明日我勝出後對你。晚飯過後,我想同你約戰——”
江中光聞言回頭,道,“我與人有約在先,晚點再說。”話音一落,便拐入一條巷道。
那人抱怨似的嘀咕道,“和誰有約啊?”
立刻有男弟子笑道,“想必是鳳穀的姑娘吧,方才論劍結束,我聽裴穀主叫她們一會兒不必先來看榜,說看榜的人多,去醽醁吃過飯再來也不遲。中光去的那頭,便是醽醁的方向。”
那人喲了一聲,“中光這是有了小相好了啊?”
有人道,“中光真是,這幾年不知怎麼回事,一年比一年生的難看,鳳穀的漂亮小姑娘哪個看上他?”
此人雖嘴碎,卻道出不知多少人真心想法。一時間,眾人皆吃吃笑起來。
講話那人挨了不知誰一腳,疼的“哎喲”一聲,四下尋找,原是江彤那小妮子。正要逮著她一頓捶,她機靈勁上來,早一溜煙跑遠了。
師兄的仇是要報的,師兄的八卦當然也是要偷聽的。
江彤打人群中溜出來後,七拐八拐,拐到醽醁食肆那條巷落。她料著自己抄了近道,中光必定快不過自己,便走進醽醁對麵一家兵器鋪,假裝看兵器,實則埋伏在哪裡等中光。
鳳穀人尚未至,中光先朝醽醁食肆走了過來。誰知過了食肆,他腳步仍未停下,而是走進一條不過兩人寬、更狹長的窄巷。
那條巷道左右是兩所民居的院子,院牆修的極高,院中種的榆樹、皂角從高牆探出頭,將巷落頂上擋了個嚴嚴實實,從外麵看去,隻覺得越往裡頭,越是黑漆漆的。
江彤從鐵器鋪門板後頭探頭探腦看去,心道:好哇,竟敢約師兄私會暗巷,還要避開眾人!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妞這麼不要臉。
免那掌櫃的說道,她在櫃台丟了幾文錢,跑出鋪子後,躡手躡腳走進那條黑咕隆咚的巷子。
那巷子慣常藏汙納垢,想必什麼癩子浪子貓兒狗兒的都來這屙屎瀨尿。江彤走入不過四五步,便被一股子捂了幾個月的腥臊味惡心得陣陣乾嘔,一張嘴,甚至覺得嘴裡也染上點子苦鹹味,像是將這空氣裡的屎尿屁都吃進去似的。
江彤愛乾淨慣了,受不得這種臟,小眉頭擰得緊緊,頓住腳步,正想將嘴裡的唾沫都吐出來。
不及張嘴,但隻覺得腰間一緊,整一個天旋地轉,給人到拎蔥似的拎了起來,忽地便拔高了一尺有餘。
她想尖叫,誰知嘴也被當機立斷的捂住,叫也叫不出。
旋即,她發現自己坐到了一棵樹上。
她偏過頭,對上一雙熟悉的、女孩子的漂亮眼睛。
鬱靈昭!江彤瞪她一眼。
鬱姑娘做了個噓的動作,搖搖頭,指了指下麵。
片刻功夫,便聽得一個陌生陰鬱男聲、試探地在問:“誰在那兒?”
葉玉棠鬆開製住江彤的手,將剛才爬入彆人院子裡時臨時抱來的家貓,從懷裡,慢慢送上院牆。
院牆太高,貓兒左右也下不去,走了幾步,撞下去幾塊碎石子。
男子又問了句:“誰?”
貓兒輕輕“喵,喵”了兩聲。
牆內婦人聞聲趕來,在荷塘那頭著急地輕喚道:“桃兒,彆怕,過來,跳過來。”
牆外另一個熟悉男聲說道,“原來是隻貓。”
此人正是江中光。聽他語調,顯是鬆了口氣。
另一人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倒是警惕得很。
江中光道,“不必了。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告訴你,彆再來找我了!”
那男子沉默一陣。
緊跟著輕蔑的哼笑了一下,說,“我倒無所謂,你彆後悔就成。”
說罷轉頭便往巷子深處走去。
江中光很是受挫:“你……”
站在原處,似乎在猶疑著是否要跟上去。
葉玉棠眯起眼睛,等待他下一步動作。
緊跟著,他腳步一抬,追了上去。
江彤將這段話聽在耳朵裡,心裡總結:師兄竟然背地裡跟一個男人時常往來,這顯然不是第一次。看起來這兩人愛恨糾葛了不短的時間,今天,中光師兄是要抽刀斷情絲,是來分手的!
真的,好無情!而且,好變態!
她得了這種八卦,正想同人交換心得,不留神間,一轉頭,身旁那人卻已不知去向。
葉玉棠在牆頭躡足疾追,微微屈身,隱在樹枝丫背後,無聲無息,似一隻機敏野貓。
直至追到巷陌儘頭一片蘆葦灘塗,那男子在岸邊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笑道,“我們談交易,本就你情我願。如今你反悔,我也不強逼於你,你還追來做什麼?”
此人一轉頭,立在光下,瞧見他左眉毛上的綠眼蛇紋麵,葉玉棠忽然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