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鼓時分,厚載門一開,兩人隨小販、車行一起出城,走到約定的茶棚時,重甄已等在那裡了。天上下著雨,茶棚上頭搭著油帔遮雨,故裡頭暗沉沉的。重甄戴了帷帽,黑紗垂下遮住盲眼,著了身皂衣,看起來像商隊裡稀疏平常的一員。柳虹瀾在一旁隨侍,二人在最角落,倒也不引人注目。
柳虹瀾目力極好,一打照麵,示意他們不必進來,以免惹眼。
那二人很快付了茶錢出來,徑直領他們前去一早備好的重轅馬車處。
重甄敲敲車身,車壁發出敦厚沉悶的聲音。
柳虹瀾立馬狗腿地解釋,“思及鬱姑娘腿腳多有不便,所以這回沒有備馬。”
說完,自己也覺得這話聽起來也聽沒譜,又加了一句,“其實我們主人是覺得,同乘一輛馬車呢,也就不怕有誰跑路了。”
氣氛一度尷尬。
葉玉棠鼓掌,算給他捧場。
柳虹瀾很受用,道,“鬱姑娘先請。”
她掀簾子上馬車,沒留神角落裡還站著個黑袍女子,倒是一愣。就近坐下,長孫茂隨後,與另二人相對而坐。
車夫等到人齊便走,一路向西南而行。
行上一陣,柳虹瀾大抵是怕眾人瞌睡無聊,清清嗓子,說起此行來龍去脈。
劍南道那場瘟疫起於正德五年的六月。染病之人,皮膚起紫黑□□狀淤斑,五官腫大出血,情緒煩躁易怒,食欲不振,卻嗜生腥,喜陰畏陽,最怕暴曬。隨著情況越發嚴重,染病之人眼球暴突、掉落,舌頭潰爛,全身皮膚滲血,通常七八日便會死亡。
瘟疫來勢凶猛,一人染病,幾乎殃及全鎮。至七月間,黔中、劍南一百二十村鎮,一鎮千餘家,千餘屍首無人收屍;一口數十人,無一人幸免。
有醫者深入黔中、劍南疫病村附近,發現這場瘟疫的起源,正是臭名昭著的蛇母巴獻玉。他入望部捉了上千隻劇毒蟒蛇,放於缸中任其纏鬥百餘日,開缸後,活下來那隻毒中之王,取名生蛇蠱。他從黔中道一路行至劍南道,但凡路過的村鎮,都會挑幾個無辜之人,來試生蛇蠱毒性。由此一傳十十傳百,百餘城鎮因他一人而變作死城。
有人說他此行是為了報兄長巴德雄枉死之仇,解中原武林對巴蠻之地鄙夷之恨;有人說,是失蹤了的雪邦少莊主江映搶了他心愛的女人;也有人說,他這麼做,隻是一時心血來潮……
此人行徑陰毒,為捉拿他一人,中原武林不知去了多少高手,竟無一人生還。對此人千金垂懸令已籌至黃金萬萬兩,到八月間,江餘氓竟不得不與六宗聯手,親自出馬。
江餘氓親手設計,六宗聯手,曾於益州生擒過他一回;沒曾想他狡儈之極,當場使出極陰損招數,傷了數位高手之後,逃了出去。
如韋能閣主愛子韋天賜,薛天師大弟子薛慶,兩位年輕人中“中害”,卻沒有足夠修為來抵禦中害,抽搐、麻痹。韋天賜當場身亡,薛慶筋脈儘毀,武功儘失,神誌也不大清楚,如今三十四歲年紀,心智仍如同三歲幼兒,看之令人痛心疾首。
巴獻玉身受重傷,逃了出去,江餘氓、餘真人一路急追,始終未尋得蹤跡。江餘氓怕他重傷痊愈,沿路設伏,餘真人哪怕武功高強,卻也生性慈悲,恐他遭了賊人的道,隻好暫且返回益州再行商討權宜之計。
行至益州之時,卻收到黔東南來的一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