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氓道,“我老大金盆洗手,也勸我們四個多多行善。還說,誰行的善越多,便賞識誰,便叫誰做了獒牙空出的這首徒之位;我主人呢,叫我多尋些帶蓋世高手,帶進山去,卻也沒有叫我害死武功低手。我何必得罪我老大,還討不了我主子歡心呢?不好,不好。”
刀客道,“我死了,與你何乾?如今我手頭有命要救,你若帶我進山,便是行善。”
馬氓忽然偏過腦袋來,問後頭人,“你也要進山?”
長孫茂道,“是。”
刀客自帽簷下斜瞥他一眼,認出他來,道一句,“你就彆去送死了。”
長孫茂道,“四海刀宗都這麼好管閒事?”
刀客不語。
馬氓不由笑起來,“來一個送死的不成,還來兩,可真熱鬨。也罷,反正,你們若過不了雲台十二峰,死在山中,也無人知曉。若過去了,仍得打個你死我活,因為到最後,主人隻能帶一個武功最高的上山去。你們害死彼此,與我有什麼關係呢?但若能多帶兩人進山,主子便多教我兩招蠱術,我反倒是賺了。”
說罷一吹口哨,一縱出窗,片刻之間說話聲已在丈餘高處:“跟丟了概不負責——”
馬氓一走,兩張桌上兩個人忽地便打了照麵。
長孫茂微微睜大眼:“程比!”
程霜筆瞪他一眼,一拍茶桌,從窗戶一躍飛出。
長孫茂立刻走窗而出。
她肘間一扣一甩,一截絲線立即在他腰際繞了三圈;忽地又一收,他便陡然而起。
她左手扶了上他肩頭,將整個人盤到他背上。
眨眼間,兩人已縱起兩丈有餘,輕飄飄在絕壁上打著旋。
眨眼間便追上踏樹而行的程霜筆。
但聽得耳邊勁風一過,程霜筆一側頭,但見得一團黑煙驟而聚散,險將他草帽吹飛。眨眼之間,再往前看,那團黑影已到了前頭。
他踏彎了一根水杉粗枝,接力拔地而起,猛追了上去。
並肩的一瞬間,程霜筆方才看見他背上還有個黑鬥篷,不由一驚;待要細看,那黑煙便又消失在眼前。
走神之際,迎麵一株被雷劈斷的香樟險將他橫腰攔截。他抽刀一劈,借力將自己一甩,連踏兩株彎枝,方才吃力跟上,幾近氣力不支,大聲喝到,“長孫茂!你所負之人的是誰?”
遠處馬氓已躍至第三座山巔,於日光之下幾近化作一道胖大流光,晃得他視野發紅。但聽得身側一聲喝問,令他煩躁不已,不由罵了句,“關你屁事!”
壓在他肩頭的手緊了緊,大抵是叫他不要回話。
稍稍一用力,便微微發起顫來。隻是使不上勁。又怕被他發現自己內力流轉不利,手上力道緊了又鬆,捏成拳將他脖子勾住。
但他仍覺察到了。兩手收緊,將她緊緊架在背上,多少能令她輕鬆些。
雖是冬日,高處沒有樹蔭遮蔽,午後日頭又毒,卻曬得她一身冷汗。汗密密實實從額頭淌了下來,漸漸令她有些看不清東西,不住騰出手擦汗,精力一散,騰掠也跟著慢了下來。眼見馬氓越縱越遠,她心裡一急,腥臊一次次從五臟六腑反了上來,又被她以內力周轉壓了下去。
過這第三個峰頭,隻需一個浮空騰掠,便可省去下馳、複而上行的周折,很快便會再度追上馬氓。
想到這,她手頭一扣,彎鉤勾住遠處絕壁古樟,猛地一收,忽地便縱出第三峰絕頂。眼前視野豁然開朗,絕壁之下,乃是一片波光粼粼堰塞湖。
程霜筆本與兩人並行而馳,便知這兩人起初發足飛馳、至此內力不接,故自己這程能與二者並行並非難事;
可過了第三個峰頭,忽隻見得身側影子一縱飛遠。
程霜筆急地大叫:“不可操之過急!”
可惜為時已晚。
葉玉棠本垂著頭,以免被日頭所曬;越過峰頭,被下頭粼粼湖光一晃,隻覺得眼前金星四濺,腦中一片發白。忽地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往後栽倒下去。
一仰頭,兜帽脫垂,從中露出一張麟紋密布的臉。
程霜筆何其震愕!開口一喝,聲音也跟著顫抖沙啞起來:“小葉子!”
黑色影子縱至半空,千萬絲線驟然鬆垂,黑煙頓時也有了形,宛如焰火燃滅、青煙四散,跟著兩人直直往下墜落。
墜落之際,長孫茂將她頭壓在自己脖頸處,一手環過她腰際,將她整個身體緊緊掖在懷裡。
程霜筆踩著山壁,往下疾步俯衝;衝至半壁,鉚足勁往前一躍,於半空之中幾個翻騰。
眼見兩人從旁墜落,趁機照著長孫茂背上猛地一踹——
這一腳踹的長孫茂猛地飛馳前傾,死死摟著她撲入厚厚落葉枯枝堆之中,直滾了丈餘方才停下來。
程霜筆這才鬆了口氣,向前滾出數尺,翻身穩穩站起。往遠處一望,至此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正欲上前查探兩人傷勢,走出數步,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似的,再也邁不開腳步。
他四下一瞥,隻見左側十餘步是堰塞湖,而右側數步,是一口枯井。
作者有話要說:88章寫錯了,表哥的輕功是是黑雲翻墨白雨跳珠,不是隱霧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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