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當年洞庭之失,故嚴君才請諸位今夜相聚於此。不過這一件事,需得待問清裴穀主之後,再由在下領諸位去往嶽陽樓,與江宗主、嚴君一道吃魚賞景,共議這樁要是。”
“江宗主也在此地?”張自賢眉頭微蹙,顯是因敬生畏,“你要證人,上龍虎山尋去。屠戮江湖的又不是我們,將眾人與這妖女拘在此地,算什麼事?”
“眾人來去自由,晚輩沒道理囚眾人於君山島上,”程雪渡望向湖心,“來,一件一件的說,裴穀主,你如何記得巴德雄妻子姓謝?”
裴穀主正欲答話,張自賢忽然一聲嗤笑,“待老不尊,待女人倒挺殷勤。”
程雪渡顯生不悅,不作理會,隻等裴穀主答話。
謝璡聽見裴穀主講了一句,“數月前,靈官殿,我躲在梁上,聽見仇山長與張道長說話。”
她忽然一眼望見人群之中的謝璡,頓了頓,方才說,“仇山長說,論劍台上,一位謝姓少俠,麵貌與張道長極為相像。”
程雪渡緩緩道,“裴穀主是說,張道長與謝氏有一位私生子,是五宗弟子?”
裴穀主略一點頭,沒答。
程雪渡朗聲問,“那位後生可在場?”
人群一時鴉雀無聲。
裴雪嬌忽然一個激靈,轉頭望向謝璡。
謝璡麵色沉靜,半晌微動,忽然轉頭同身後程霜筆說了句話。
程霜筆將江彤扶抱起來。
謝璡定了定神,往前走了幾步。
裴雪嬌一把將他拽住。
謝璡回頭盯著衣袖,茫然片刻,掙脫她接著往前走。
裴雪嬌慌忙趕上,猛地擋在他身前。
謝璡高聲說,“我——”
裴雪嬌不及捂他嘴,說話聲卻被東麵龍虎山隊伍後頭一聲細而亮的女聲蓋了過去。
有人在謝璡之前,高聲講了句:“我可作證,裴沁所說,皆是一派胡言!”
謝璡一愣,住了口,與裴雪嬌一同望向人群遠處。
一個高挑女道從一眾乾道後頭走了出來,立到眾人麵前。
雖然麵容與先前稍有不同,唇、頰僵硬鼓脹,有些凹凸不平,謝璡依舊一眼認出,這人正是太乙鎮上自稱武曲,卻落荒而逃的女子。
張自賢見之色變,嗬斥道:“你來做甚麼!你——滾回去!”
龍虎山不收女弟子,眾人陡然瞧見這麼個素衣女子從男道士堆裡走出,無不詫異。
程雪渡一時不明白,問,“敢問,這是……”
仇靜慌忙解釋:“是張師兄道侶。”
正一道不出家,可婚配,有道侶並非罕事。
有師妹解圍,張自賢慌忙應了下來,“正是。”複又厲聲嗬斥女子,“你閉嘴。”
那女子卻不依,死死盯著葉玉棠,半晌,猛地回頭,說,“她滿口謊言,從小便是如此!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叫師父從小最是疼她……這些年,她與她父親自始至終從未斷過聯絡,若非如此,她一身血症,隻憑我師父微薄內力,如何能好好的活到今天?全因這些年,巴德雄不斷遣蛇人給她送藥。”
張自賢也聽呆了,半晌方才應承了一句,“是,是有此事,隻是裴穀主一介弱女子,貧道不願提起罷了。”
“你說師父是否被她所害,一定是。當年我與她關係最好,有次在師父床頭看見一隻灰色小匣子,問是什麼東西,師姐們都不知道。隻有她,私底下偷偷告訴我,裡頭曾經裝著她生生父母留給她的一種蠱。” 那女子看向長孫茂,接著又說,“當初你因葉玉棠羞辱於我,如今她死了沒幾年,卻又與我另一個師姐好上了。鳳穀女弟子,你可是一個都不放過啊。”
長孫茂沒明白又有自己什麼事,“與你何乾?”
葉玉棠湊近問,“她誰啊。”
長孫茂搖頭,“不是誰,不必知道。”
裴若敏臉上一黑。
葉玉棠聽她說“師姐們”,又聽她說“與裴沁關係最好”,心想必定是熟人了,這小子卻吊足胃口不肯告訴她。
偏了偏頭,仔細想了半晌才不確定似的問了句,“裴……若敏?”
裴若敏回過頭來,冷冷笑了,“太乙鎮上你撕了我覆麵不帶手軟,警告我彆將你的事泄漏出去,才兩個月,這便忘了?”
葉玉棠不解道,“你……”
明明挺秀氣俏麗的模樣,“怎將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程雪渡問,“她當真是裴穀主舊識?”
葉玉棠答道,“是。”
程雪渡道,“她所言是真?”
葉玉棠搖頭。
裴若敏望向程雪渡,半晌忽然咯咯笑起來,“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張道長亂點鴛鴦譜,誰知瞎貓撞上死耗子……的確,這兩人曾經私相授受之時,三公子與程夢珠已有婚約在身。怪不得三公子偏幫於她,原來是串通一氣,怕奸情敗露罷了。”
碩鼠揪一窩,這事兒鬨的……
葉玉棠往遠處樹後頭遙遙一望。
樹下潛藏黑衣人依舊搖搖頭。
這破地道挖得可是夠久的,乾脆挖到琉球島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