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宿無聲喃喃:“是嗎?”
他不自覺的撚著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血腥氣,在蘇年看過來之前調整好了神情和笑意,“今天辛苦你了,一會我讓財務給你發一筆獎金打到你卡上。”
蘇年眼底微亮,頗為矜持地點點頭。
畢竟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不是。
林歸宿眼底隱隱約約藏著憂心,叮囑他這幾天注意傷口,小心不要沾水,因為蘇年突然受傷,林歸宿特意給他放了一天的假,讓他一個人會莊園彆墅休息休息。
還特意叮囑管家給蘇年多做一些有利於傷口恢複的食物。
直到夜幕降臨,林歸宿帶著些微的倦色從公司回歸,蘇年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內。林歸宿還沒進門,就聽見他低沉上揚的聲音,
“蘇年,今晚星域廣場有活動,聽說挺熱鬨的,公司裡的很多人都去了,要不要去看看。”
管家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兩人。
蘇年想了一下,林歸宿接著道,“我看過資料,你還是第一次來中央星呢,這種活動三年才有一次,很有意思,錯過了挺可惜的。”
雇主都這樣說了,蘇年隻能同意,見他答應,林歸宿比他更開心一樣,眉眼間都帶著些許的輕快之意,
“那你換一下衣服,我們走。”
林歸宿說的沒錯,真的是非常熱鬨,明明已經入夜,這裡卻依舊燈火通明,無數火樹銀花在天上綻放,絢爛的色彩渲染著周圍的麵孔,轉角的大屏幕播放著虛擬節目,路兩旁有賣各式各樣美食和特產,煙霧繚繞,煙火氣十足。
而且人流量很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言笑晏晏。
林歸宿特意走在蘇年外側,護住他受傷的那隻手不被碰到。
兩人行走在人群中,隨著人流慢慢行走,夜風吹拂起蘇年高高束起的銀發,他神情平淡,漫天的煙火氣倒映不入冰藍的眼底,林歸宿穿著一身黑色大衣,沉穩冷肅,比蘇年略高一些,走在他身旁。
蘇年慣性地巡視一圈,一直跟在林歸宿身旁的那些保鏢們今天沒有時刻跟著,而是散落在人群中,隱秘地保護他們。
“我跟他們說今天給他們放假,他們不同意。”林歸宿察覺到蘇年眼神,“尤其是今天剛發生過一次意外,他們更警惕了。”
“來,彆想他們了,看看這個,”林歸宿眼底漾著笑,麵龐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溫柔如水,他拿過攤子上的一隻護腕遞給蘇年,
“你在訓練時常用的那隻已經有些褪色了,這個你覺得怎麼樣?”
攤主竭力推薦,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你們放心用,要是覺得不合適來找我,包退。”
蘇年隨手接過,看了一眼,上麵繡著的青竹颯颯而立,看上去頗具風骨,倒是確實得了他幾分眼緣,始終關注著他反應的林歸宿立時反應過來,
“就這個了。”
又拿起其他的護腕看過去,“正好我的護腕也準備換了,你覺得哪個適合我?”
蘇年低頭,這時候攤子上又來了彆人,攤主忙著招呼其他客人,隻剩兩人還在低頭挑選,林歸宿始終拿不定注意,執著的讓蘇年幫他選一個,
蘇年詢問了林歸宿的喜好後,替他選了兩個,一個上麵是一隻沉穩的大白鯊,而另一個,上麵則繡著臥在青竹下假寐黑豹,
“這兩個都挺適合的。”
林歸宿接過,打量了一眼,從蘇年手中拿過有著青竹和黑豹刺繡的護腕,“就這個吧,我更喜歡這個。”
接完了賬,兩人慢吞吞地走著,不時有人興衝衝的擦肩過他們,蘇年受了傷的手臂卻始終被他小心細致的保護的很好,
蘇年:“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你不用這麼擔心。”
林歸宿微微一笑,
“我不信。”
又不是神藥,哪有好的這麼快的,隻不過是因為蘇年自己不當回事,林歸宿上一世也曾看見過很多次,即使是再重的傷,青年都不會露出強烈的痛苦之色。
甚至神情舉動都不會有絲毫變化。
蘇年還想動動胳膊讓雇主相信,誰知道人就跟猜到了一樣,溫柔威脅,“你動一下,就多休息一天。”
蘇年眨巴眼,林歸宿不疾不徐:“居家休息。”
得,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蘇年老實的不動了,林歸宿這個老板笑的無比貼心,“我幫你問過醫生,這種傷口起碼得三到五天,這三五天你就安心養傷。”
蘇年張著嘴想說什麼,林歸宿還以為蘇年想繼續逞強呢,斜斜看了他一眼,就聽見蘇年道:“那還有工資嗎?”
林歸宿略顯詫異,夜風下的青年好像並沒有覺得自己問的有哪裡不對,正凝視老板等著回話,林歸宿咳嗽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堅持呢。”
蘇年又不傻,能不上班就有工資拿這好事,他為什麼要拒絕,“是什麼給了你這種錯誤的錯覺,”他理理被弄皺的袖口,“要不是為了錢,我乾嘛還要跳槽到你這裡。”
就算是在基地裡,也沒人敢對該屬於他的錢動什麼手腳。
當然,他也不需要操心這些事。
林歸宿沉吟半響後指著蘇年麵無表情的臉:“因為從你的麵相上看,你完全不是那種為錢折腰的人。”
不對,應該說更像是什麼欲.望都沒有的人偶。
林歸宿的心臟在狂跳。
上輩子——整整一輩子,他居然都不知道蘇年喜歡錢!需要錢!
蘇年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渾身上下冰凍三尺,冷酷又無情,仿佛一個儀器精密的人形兵器,冷酷的來,冷酷的走,不多說一句廢話。
他曾經一度懷疑這是個機器人套了人皮。
還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有法外狂徒公司製造出了人形殺人機器,公司例會上一起納悶討論這是誰家的科技產品,口風那麼緊,連他都不知道,暗暗找人調查了很久。
結果居然是真人。
林歸宿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的震驚,這種人形兵器最棘手,完全沒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因此當林歸宿在得知蘇年的真正身份後痛苦萬分,他屢次想要救出蘇年,卻隻能一次次的無功而返。
——直到蘇年死亡。
在那之前,蘇年從未表露出過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他像一把被抹殺掉人格的刀,隻剩下殺人護主的本能。
可是如今的蘇年還有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愛好,林歸宿激動的胸腔情緒翻湧,他竭力忍著,聲音有點悶又有點欣慰,
“錢確實好,確實不錯,喜歡錢挺好的。”林歸宿加重肯定的語氣,鼓勵:“非常好。”
蘇年也點頭讚同林歸宿的說法,再次發問,“所以有嗎?”
林歸宿沉聲:“有!”
在欣慰的同時他還不忘記給那個基地記上一筆,
——肯定是之前那個不當人的周扒皮基地苛待了蘇年。
不然蘇年為什麼會這麼愛錢?
林歸宿在心裡狠狠地給基地記了一筆,心裡既喜悅又心疼,在心裡暗暗思考著有什麼辦法能合理又不讓蘇年懷疑的多給他些錢。
起碼不能讓人在受缺錢這種苦。
不就是錢嗎,隻要能把蘇年拉回來,能讓蘇年開心,多少錢他都願意。
蘇年不知道林歸宿在心裡盤算什麼,反正有工資他就放心了,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老板一起公費參觀遊玩。
保鏢們不遠不近的綴著,即在最能立刻反應,也能不打擾他們。
不知道是誰的氣球不小心脫手了,飄飄蕩蕩的被風送到兩人中間,
蘇年條件反射的抓住繩,他歪著頭,稚氣可愛的黃鴨子在銀發青年臉邊晃啊晃,很是稚氣可愛,蘇年戳了一下,小黃鴨氣球被戳的跳了跳,街燈下柔和的燈光籠罩過來,軟和了冷冽的氣場,給他帶上了幾分屬於人的溫度。
林歸宿一抬頭,就看見這樣的場景,時間在放慢虛化,隻剩下蘇年一個人的身影,被束起的銀發在夜風下拂動,一身黑色的大衣,他歪頭戳著氣球,冷漠的側臉在漫天煙花和街燈勾勒下多出了絲絲溫情。
一切都成了背景,聽不見,看不到,隻有此刻的蘇年才是人間真實。
林歸宿目光怔怔,眼底發澀,胸腔巨大的空洞也因此被填補了絲絲縫縫,他癡癡看著這樣朦朧生動的場景忘記眨眼。
蘇年轉過頭,幾縷銀發被風吹到臉頰,幾次拂過他的臉,街燈下他舉起手裡的東西,
“老板,有氣球。”
林歸宿平靜卻手疾眼快的打開光腦拍下這一幕,然後在蘇年的目光下中逐漸放下光腦,眼神飄忽,假裝什麼都發生過,
蘇年牽著氣球聲音幽幽:“老板,我都看見了。”
林歸宿收起光腦挺直腰板,毫不心虛,資本家十足:“你拿那麼高的工資,哄哄老板開心又怎麼了?”
反正刪是不可能刪的。
感受著蘇年幽幽的事視線在手腕光腦處徘徊,他將手揣進口袋,保護光腦,轉移話題,“這個氣球還怪好看的,哪來的。”
小黃鴨給了林歸宿一個晃悠。